阿沐愣了下,說馬上去。
她穿回外裙,跟著小廝往書房走。
出乎她的意料,秦老爺的書房離她的小院很近,就隔著個小竹林。
小廝送她到門口就退下了,門虛掩著,她屏氣推開,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想了想還是發出點聲音吧,
她隻是害怕,又不是做賊。
“姐夫,您找我?”她朝白紗屏風後麵的人影開口。
書房很靜,燭光微搖,屏風朦朧地將他們隔開。
那人影一怔,放下手中書卷,“進來吧。”
阿沐心往嗓子眼蹦,大晚上的,一男一女,門還被人從外麵關上了,穿過屏風就等於將他們二人隔在了一個十分狹小的空間裏,這讓她難以接受。
她站在原地不動,訕笑著說:“姐夫,就在這說吧。大晚上的,不合適。”
那人好在並未為難,換了個往後靠的姿勢,問:“今日攔住你的是何人?”
哦,原來叫她來是問她白天的事,她鬆了口氣,馬上答:“姐夫,那是我相好,認識好久了,他叫項起,力氣特大,在賭坊看場子,偶爾接點找貓捉狗的私活。”
她和項起那點事一查就查出來了,而且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沒必要說謊。
阿沐又說:“他那個人就是莽,今個早些沒故意衝撞您的意思,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代他給您賠不是了…”
她說完行了個大禮。
屏風後麵突然發問:“你還是想嫁給他?”
她嗯了聲:“想嫁,而且項起哥哥上門提過親了,先前阿娘也答應了,現在就等阿姐點頭了。”
“你們是如何認識的?”男人問。
阿沐如實說:“我出門賣繡品,被歹人盯上,是他救了我。救了兩次,然後就熟絡了。”
屏風後傳來輕嗤,
燭光晃了下,將影子照成扭曲的形狀。
阿沐渾身刺撓,隔著白紗,她都能感覺到男人在她身上來回審視的目光。
終於,那人開口了,聲音不悅,
“所以你們是私定終生。”
“可有過肌膚之親?”
阿沐蹙了下眉,
什麼姐夫,管夫人妹妹的事,是他該管的嗎。
真不懂分寸。
她扯起個假笑,說:“姐夫,我和阿姐不同,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我是投錯胎的市井莽婦,禮義廉恥在我身上都要打折扣的…”
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她故意直視那剪影,加了句,
“至於您說的肌膚之親…真刀真槍的沒試過,但我和他幾乎天天見麵,摟摟抱抱肯定少不了——”
“可以了。”
秦越冷聲打斷。
那人似乎被她的厚顏無恥震驚到了,
半天沒再開口,
阿沐被盯的心裏發毛,主動說:“姐夫,現在也晚了,我能回去了嗎...”
那人影站了起來,椅子腿蹭在地板上,發出悶而難聽的聲音,阿沐心一沉,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但對麵不是衝著她來的,隻是轉過身,擺弄著什麼東西,阿沐一開始看不真切,等嫋嫋白煙冒出白紗屏時,她才意識到是熏香。
她用力嗅了兩口,是那種軟綿綿的花香,挺舒服的。
點完香,那人不發話,也不再問問題,就把她晾這了。
或許是剛從大牢裏出來,還沒來及好好休整,她站了會兒,頭開始暈乎起來。她用力掐了把手心,
但不管用,
書房燭光昏暗,黑暗從四麵八方壓過來,
眼前的白紗屏分裂成了兩個,又合並,上麵的人影開始扭曲變大,像是要朝她撲來。她用力睜開眼,拍了拍太陽穴,試圖趕走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
白紗屏後的人終於開口了:“去側屋,把書架上的棋譜拿下來,明天帶給你阿姐,她要看。”
阿沐已經有點迷糊了,她嗯了聲,往左手邊的圓門走去,
她在書架第三行找到了棋譜,
指尖剛碰到,困意驟然籠罩,整個人像抽了骨頭一樣往下滑,最終軟在了地上。
她做了個夢,
有人在親她,用力抱在懷裏親。一路從唇向下到肩窩,她睜不開眼睛,看不見是誰。
那人親完又摸她,起先很輕,帶著遲疑,隨著噴灑在她耳畔的氣息加重,手上越來越大膽,甚至探到了後頸,想抽開她抱腹的係繩。
應該是項起,
雖還沒成婚,但她今年也滿二十了,是個懂男女之事的老姑娘了,她做過關於項起的chun夢,還不止一次。
夢醒,她發現正躺在窗邊的羅漢床上,涼風從窗戶縫隙裏鑽勁來,輕輕一縷,正好吹她鼻尖上,把她給吹清醒了。
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層薄毯,隨著起身的動作從肩頭滑落。
阿沐頭皮發麻。
秦老爺讓她拿書,她居然睡著了,還勞煩人家把她弄上床,還給蓋了層小被子。
她抱著書,惦著腳尖,貓著腰悄悄溜了出去,
這次真和做賊一樣。
關上房門時她瞄了眼屏風,蠟燭熄了一支,隻有半邊亮著,剪影融進了黑暗中,
座上的人好像也睡著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頭稍稍歪向一邊。一動也不動。
深夜時分,阿沐匆匆出了書房,
屋頂烏鴉拍著翅膀飛走了。
假山後的一雙眼睛將一切盡收眼底,緊跟著就一五一十地說給了主子聽。
主母院的窗戶亮起微光,
葉雲尚聽完秀秀的話,一雙秀眉擰在了一起。
“老爺居然沒留她過夜?”女人煩躁地說話。
秀秀尖厲地答道:“沒留,說了些話就把她趕出來了,要我看啊,肯定不滿意!”
葉雲尚不耐煩地嘖了聲,
是嗎,她怎麼覺得老爺滿意到不行。
那人忍了三年,終於找到下手的機會了,居然不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