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微漾指尖死死掐進掌心，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澀。

她看著傅敘深，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

說她走投無路？說她為了女兒的手術費不得不舍棄所有尊嚴？

可這些，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五年前，她親手把他踩進泥裏，如今就算再狼狽，也不過是自食其果。

傅敘深見她不說話，冷笑一聲，目光像刀一樣刮過她全身，“既然都決定賣了，幹嘛還要跑？”

他向前一步，將她困在病床與自己之間，聲音壓得極低：“是李總給的錢不夠？還是他技術太差，伺候不了許大小姐？"

許微漾臉色慘白，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緊，連呼吸都帶著刺痛。

傅敘深目光緊緊盯著她蒼白的臉，繼續道：“定金加違約金，許小姐還要倒貼十萬，這可跟你的初衷不符。”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刺破了許微漾最後的防線。

暖暖的手術費還沒湊齊，她哪來再去找三十萬賠給李總？

想到還在病床上等著手術的女兒，她瞬間渾身發冷，萬念俱灰。

傅敘深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沉默片刻，又是幽幽開口：“我這人向來念舊，昨天的五十萬，還作數。”

許微漾眼中一片灰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傅總也看到了，我伺候不了金主，收不起您的錢。”

他盯著她，黑眸深不見底，語氣中聽不出喜怒：“我也沒說這五十萬是買的你，就是借給你，高利貸。”

她一怔，抬眸看他，明明仍是記憶中那個模樣，她卻早就看不透他。

他居高臨下，好似一個漠視一切的君王，隻是在跟自己談一筆再普通不過的交易。

許微漾心動了，五十萬，刨去還李總的三十萬違約金，還有十五萬手術費，剩下五萬後期的住院護理費也都足夠了。

她權衡片刻，終於低聲道：“我現在沒錢......但我可以分期還，直到還完為止。”

傅敘深深邃的眼眸閃過細微的波瀾，唇角微不可察勾了下：“可以，你也可以先還利息，但你要知道，拖得越久，還的時間也就越長......”

“我知道......我一定會一分不差地還給您。”許微漾睫毛輕顫，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不對，是不是從一個深淵，又掉進了另一個深淵。

但讓傅敘深成為她的債主，似乎也並不是那麼不容易接受，畢竟她本就欠他的。

許微漾拿出手機，加了傅敘深的微信。

他的頭像是一隻橘貓，懶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曬太陽。

她莫名覺得這貓的背影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心裏暗暗吐槽——沒想到傅敘深這樣的人，還會養貓。

傅敘深看著手機，表情依舊晦暗不明，這一次，他拿出一張卡遞給許微漾。

“錢就在這裏麵，你可以隨便刷，不過每次還款，我要現金。”

許微漾錯愕抬頭，剛想開口，刺耳的鈴聲驟然響起。

她低頭一看，屏幕上閃爍著“市中心醫院”四個字，心臟瞬間揪緊。

“喂？林小姐！您女兒的情況突然惡化，必須馬上進行手術！”電話裏傳來醫生焦急的聲音。

許微漾臉色煞白，手指發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她顧不上再跟傅敘深說什麼，抓起那張卡就往外衝。

身後，傅敘深站在原地，看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眸色深沉如夜。

——

許微漾匆匆趕到醫院，顫抖著將卡遞給繳費窗口工作人員，直到看見屏幕上顯示“繳費成功”四個字，懸著的心才總算放了下來。

回到暖暖的病房外，護士們已經在做術前準備了，許微漾隔著玻璃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眼眶又忍不住濕`潤。

“林小姐！”張阿姨見她回來，也總算鬆了口氣，可看到她頭上的紗布和蒼白的臉色，又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關切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受傷了？”

許微漾勉強扯出一抹笑：“沒事，就是太著急不小心摔了，皮外傷。”

張阿姨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要保重身體啊，孩子以後......可還得靠你呢。”

許微漾攥緊手指，眼眶一陣發澀，卻還是撐起笑容，“我知道......為了暖暖，再難我也會撐下去。”

暖暖很快被推進手術室，許微漾不敢有一刻放鬆，一直等在手術室外。

等手術燈熄滅時，已經是深夜。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憊卻欣慰的笑容：“手術很成功。”

許微漾懸著的心總算落下，可下一秒，醫生的話又將她打入了深淵。

“但孩子的先天性心臟病太嚴重，這次手術隻是暫時緩解，想要根治......必須做換心手術。”

換心。

這兩個字像一記重錘，砸得許微漾眼前發黑。

先不說合適的心臟供體有多難等，光是將近百萬的手術費用，就足夠壓垮她。

張阿姨扶住搖搖欲墜的她，聲音哽咽：“林小姐，您別太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許微漾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辦法？能有什麼辦法？

她已經向傅敘深借了五十萬高利貸，可即便如此，換心的費用也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