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車廂裏是近乎凝固的安靜，隻有車輪碾過濕冷路麵發出的沙沙聲。

陳澤宇，不，現在是陳浩浩。

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臉微微側向窗外，看著絢爛的光影出神。

城市的霓虹在他空洞的眼底投下五彩斑斕的影子，卻照不進一絲溫度。

眼淚早已流幹，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麻木鈍痛。

駕駛座上的女人打破了這片死寂。

“蘇菲。”

她簡單報上名字，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道路，並未刻意轉頭看他。

“以後叫我名字就行。負責接送你，還有你日後工作上的交接。”

她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字句，“陳先生，路還長。不值得為一段孽緣，把自己耗幹。”

“孽緣......”

陳浩浩無聲地掂量著這兩個字，泛起苦澀。

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嗯。”

他終於應了一聲，那聲音輕飄飄的。

他需要這個新身份來徹底擺脫黃雨晴，像溺水者需要浮木。

陳浩浩，這是他重生的代號。

車子最終駛入一個簡陋的院子。

門口的警徽在暮色四合中折射著冷硬的光。

蘇菲率先下車，繞到副駕這邊，替他拉開車門。

“到了。”

她領著他穿過空曠安靜的走廊。

推開一扇掛著“誌願者服務”牌子的門。

裏麵略顯嘈雜的人聲和明亮的燈光瞬間湧了出來。

幾張辦公桌後，幾個穿著製服的男人抬起頭。

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新來的陳浩浩身上，帶著審視和好奇。

蘇菲往前站一步，側身將陳浩浩讓到身前，目光沉穩地掃過眾人。

“各位，停一下。”

她的聲音不大，卻輕易蓋過了室內的雜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給大家介紹位新同事，陳浩浩，陳老師。”

“以後就是我們組的同事了。”

“人家剛來，大家多關照。”

“陳老師好！”

大家紛紛點頭示意。

陳浩浩挺直背脊，迎向那些視線，微微頷首：

“大家好，我是陳浩浩，請多指教。”

晚上組裏慣例迎新聚餐，選在附近一家煙火氣十足的燒烤店。

包間裏擠滿了人。

油脂被炭火烤製的滋滋聲、啤酒瓶碰撞的脆響、同事們的談笑聲混雜在一起。

陳浩浩被安排在蘇菲旁邊，像個誤入喧鬧人間的過客，沉默地坐在角落。

麵前小碟子裏堆滿了蘇菲不動聲色遞過來的烤串。

“蘇姐，今天這酒得喝啊！”

“就是就是。你親自接來的陳老師，不得表示表示？”

一個臉頰喝得泛紅的年輕男同事笑著起哄，端著酒杯走過來。

蘇菲端起自己麵前的啤酒杯，沒推辭，仰頭喝了一大口。

放下杯子時，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旁邊安靜得出奇的陳浩浩。

他真的好安靜，好像與這喧鬧格格不入。

“哎，看見沒？”

剛才起哄的男同事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同事，“蘇隊那眼神，嘖嘖，落在陳老師身上都拔不下來了！多少年沒見她對誰這樣了？”

旁邊的同事也笑，帶著點附和：“英雄難過美男關唄？陳老師一看就是有故事的，這氣質，絕了。”

“要我說蘇隊要真有意思，得抓緊啊！這年頭好男人可不等人！”

但陳浩浩並未聽進去，隻是低著頭，看著玻璃杯上的水珠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