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藥王穀的回信到了。
看著信紙上熟悉的潦草字跡,雲瀾淵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容。
七日後,師姐便來接他離開。
震天的喜樂與賓客喧嘩準時響起,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著神經。
雲瀾淵鬼使神差地走向正廳。
廊下簷角,梅枝桂樹,處處高懸紅綢,連仆役腰間都係著紅帶,滿府喜氣洋洋,唯他格格不入。
喜堂中,謝墨瑤一身大紅喜服,與蓋著紅蓋頭的楚淳古各執紅綢一端。
雲瀾淵怔怔看著,想起皇陵拜堂時,他們連一身像樣的喜服都沒有。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郎君敬茶!耽誤了吉時,你有幾個腦袋擔待!”
一個趾高氣揚的男仆將滾燙的茶盞塞進他手中。
屈辱感瞬間淹沒全身。
他是藥王穀親傳弟子,是她的夫君,此刻卻成了無名無分、任人呼喝的仆役。
他幾乎要將茶盞砸下,轉身離去。
可謝墨瑤的目光越過人群看了過來。
他忍下所有,端著那杯灼手的茶,一步步走向那對刺目的新人。
“請郎君用茶。”
他聲音幹澀。
楚淳古沒有接,微挑的鳳眼傲慢地打量著他。
滾燙的杯壁灼烤著指尖,雲瀾淵感覺皮肉都快熟了。
“你該稱淳古為夫君。”
謝墨瑤的聲音在旁響起,冰冷地提醒。
雲瀾淵抿緊唇,沉默片刻。
“請夫君用茶。”
楚淳古滿意地笑了,伸出保養得宜的手。
就在指尖即將觸到杯沿的刹那,他手指倏地一鬆!
“哐當!”
茶盞應聲碎裂,滾燙的茶水潑濺在兩人手上,瞬間騰起白霧。
“大膽賤奴!連杯茶都端不穩,是存心要毀了我與殿下的婚宴不成!”
楚淳古厲聲嗬斥,隨即又換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謝墨瑤。
“不過,他畢竟是服侍殿下的人,如何責罰,還請殿下定奪。”
謝墨瑤眉心緊蹙。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不宜見重刑。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吧。”
雲瀾淵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她,隻撞進一雙毫無波瀾的冰冷眼眸。
心口像被重錘擊中,他顫抖著俯下身。
“是,謝殿下恩典。”
清脆的掌摑聲在喜堂回蕩,二十下打完,雲瀾淵雙頰已紅腫不堪。
他踉蹌著想起身離開,身後又傳來楚淳古輕飄飄的笑語。
“掌嘴事小,存了歪心才可怕。不如讓他在如意院外跪著,也好時刻提醒闔府上下,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謝墨瑤欲言又止,卻在楚淳古審視的目光下,終究沉默。
夜幕降臨,如意院內紅燭高照,窗欞上映出模糊的囍字光影。
雲瀾淵跪在冰冷的石階上,狼狽的身影與滿院的喜慶格格不入。
“殿下,我和雲瀾淵,你更喜歡誰?”
屋內,楚淳古的聲音清晰傳來。
謝墨瑤含笑的回答隨即響起。
“放著淳古這般勾魂攝魄的夫君不愛,難道去愛一個寡淡無味的醫士?看來是我不夠賣力,才讓夫君胡思亂想。”
女人的回答像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雲瀾淵的心臟,將那十年情意徹底絞碎。
他想起自己也曾被她如此溫柔相待。
原來,她的承諾是有期限的,隻是這期限,短得可笑。
屋內的嬌吟與喘息很快響起,雲瀾淵隻覺得臉頰的掌印被無形的火焰反複灼燒,屈辱遠勝疼痛。
他不記得那聲音何時停歇,也不記得夜色如何褪去。
直到一雙繡著交頸鴛鴦的錦鞋停在他麵前。
“弟弟這副模樣,真是可憐。”
楚淳古俯視著他,微敞的衣襟下,曖昧的紅痕刺目驚心。
雲瀾淵瞳孔驟縮,下意識別開臉,卻被楚淳古狠狠捏住下頜扳回。
“你陪她十年又如何?人一生下來,命就是定好的。能陪她走到最後的,隻會是我。”
“你已如願娶她,還想怎樣?”
雲瀾淵聲音嘶啞。
“不夠。”
楚淳古從袖中抽出一封冊子,擲在他麵前。
“休夫書”二字,如烙鐵般刺目。
“殿下親手寫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