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內,藥香彌漫。
雲瀾淵神色木然,半跪在藥爐前,任憑爐中升騰的熱氣在他手臂上凝出細密的水珠。
一簾之隔,女老將軍低沉的教誨聲隱隱傳出。
“寧兒父親去得早,是我千寵萬愛養大的明珠。你若虧待他半分,我絕不饒你。”
謝墨瑤信誓旦旦的保證隨之響起。
雲瀾淵心中苦澀難言。
楚淳古是將軍府的掌上明珠,他又何嘗不是師門捧在手心的珍寶?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將熬好的湯藥小心倒入碗中。
就在他端著藥碗欲進內室時,一隻手橫空將藥碗奪去。
“母親,讓孩兒來服侍您用藥。”
楚淳古長袖一拂,姿態優雅地坐在了床側。
雲瀾淵動作頓了一瞬,沉默地退到一旁。
他能感受到女老將軍審視的目光在自己和謝墨瑤身上逡巡。
而謝墨瑤為了徹底撇清關係,竟一眼都未朝他看來,周身散發著拒人千裏的冷意。
楚淳古侍奉完湯藥,隨手將空碗遞向雲瀾淵。
雲瀾淵剛伸手去接,內室猛然響起女老將軍痛苦的喘息!
“寧兒…為母…心口疼得厲害......”
雲瀾淵心頭一跳,本能地欲上前診脈。
然而,他腳步未動,楚淳古的巴掌已挾著風聲狠狠扇在他臉上!
“是你下毒!”
這一掌力道極重,扇得雲瀾淵耳中嗡鳴不止。
“我沒有......”
“還敢狡辯!藥是你親手煎的!母親方才還好好的,喝了你的藥就心口劇痛!不是你還能是誰!”
楚淳古言之鑿鑿。
雲瀾淵知辯解無用,指尖迅速沾了點碗底殘留的藥液送入口中,果然嘗到一股極淡卻異常苦澀的味道。
“我熬藥時隻用十味藥材。此藥中卻多了一味天心蓮,故有苦澀。將軍若不信,可召府醫查驗。”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楚淳古。
“方才,隻有你我碰過這藥碗......”
楚淳古冷笑一聲,聲調陡然拔高。
“放肆!你的意思是我要毒害親生母親?”
雲瀾淵抿唇不語。
楚淳古已先一步依偎進謝墨瑤懷中,泫然欲泣。
“墨瑤!我比誰都盼著母親長命百歲!你的下人竟敢如此汙蔑我!”
謝墨瑤眉頭緊鎖。
她清楚雲瀾淵的為人,縱然恨她威脅,卻絕不屑行此陰毒之事。
此事一旦坐實,便是謀害朝廷重臣的死罪。
“此事......”
她想從中轉圜。
楚淳古豈肯給她機會,立時柳眉倒豎。
“你不信我?在你心裏,我竟不如一個山野村夫可信?難道你忘了對我母親的承諾?忘了洞房花燭夜你對我許下的誓言?”
在楚淳古的咄咄逼人和女老將軍冰冷審視的目光下,謝墨瑤咬牙。
“我自然信你!”
“好!”
楚淳古唇角勾起勝利的弧度。
“那你即刻將他趕出王府!不過......”
他話鋒一轉,帶著施舍般的傲慢。
“念在他伺候你十年的份上,本公子格外開恩,將他收入將軍府,做個粗使仆役吧。”
此話一出,雲瀾淵猛地抬頭看向楚淳古。
楚淳古不知他藥王穀身份,可謝墨瑤知道!
藥王穀中人超脫皇權塵世,他甘居王府是因愛她,豈能真如仆役般任人驅使!
他的目光緩緩移到謝墨瑤身上,帶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冀。
然而,女人的唇瓣張合,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應下。
“好!隻要你高興,怎樣都行。”
楚淳古眼中最後一絲不悅散去。
“那從今日起,雲瀾淵便是我院中的奴婢。正好今日是中秋,京郊白馬山頂有拜月儀式。傳說需從京城三跪九拜,一路跪至山頂,方能得月神賜福,夫妻和睦,白首不離。就讓雲瀾淵替我去拜吧。”
謝墨瑤心下不忍,偏過頭不敢再看雲瀾淵,聲音艱澀。
“好。”
雲瀾淵攥緊手掌,骨節泛白。
“若我不願呢?”
謝墨瑤擰眉,語氣轉冷。
“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柴房裏那個想想。待拜月儀式結束,她即刻恢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