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貢品清點出了岔子,即刻來內庫。”
黎辭遠趕到內庫時,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推門而入,一盞茶盅裹挾著勁風砸在他額角,鮮血瞬間湧出,順著臉頰滑落。
冷清霜摟著眼眶通紅的趙天宇,眼神冰寒刺骨。
“黎辭遠,你就是這般輔佐天宇的?將諸事都推給他!如今貢品冊籍出了大紕漏,宗正寺要拿人問罪!你說如何是好?”
趙天宇抓著她衣袖,聲音哽咽,神色懇切。
“陛下,冊籍是臣核錯的,罪責在我,甘願領罰。”
冷清霜溫柔擦掉他的淚。
“朕不會讓你有事。”
她轉向他,目光森冷如刀。
“天宇膽怯,待宗正寺來人,你認下此事。”
“至多兩日,朕必接你出來。”
他聽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曾幾何時,他經手的貢儀出紕漏,明明是藩國之過,她卻力排眾議,為他洗刷冤屈。
如今,為了趙天宇的過失,她眼都不眨,就要推他頂罪。
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他抬頭,直視她的眼睛。
“若臣不願呢?”
冷清霜臉色瞬間陰沉如墨。
“黎辭遠,想想你弟弟,你沒得選。”
他盯著她幾秒,忽然扯出一個極淡、近乎破碎的笑。
“好。”
冷清霜見他應下,語氣緩和些許。
“安心,朕很快接你出來。”
宗正寺的人很快進來,帶走了他。
他以為隻是兩日。
然而,在禁苑牢中,他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辱罵、唾沫、拳頭雨點般落下。
囚犯揪著他的頭發狠狠撞向冰冷磚牆。
他被逼睡在肮臟的草堆,被迫飲下餿水,稍有反抗便是一頓毒打。
夜晚,當一切沉寂。
他蜷縮在角落,咬著牙默默計數。
撐不住時,就回想和弟弟、母親在一起的溫暖時光。
那時的他,家庭尚在,愛人在側,以為未來盡是光明。
不知何時,幸福如指間沙,流逝殆盡,隻剩冰冷。
七日後。
他終於被釋放。
冷清霜站在門外,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走近,她眼底掠過一絲震驚。
“怎麼回事?”
他裸露的皮膚布滿青紫淤痕,新傷疊著舊傷,額角的傷口結了痂,形容枯槁。
他張了張嘴,最終沉默。
快離開了,何必多說?
“可是有人欺侮你?辭遠,告訴朕!”冷清霜想觸碰他的臉,他下意識偏頭躲開。
她動作一僵,語氣染上些許不易察覺的愧疚。
“是朕之過,本想早接你......可天宇想看的燈會......”
整整七日。
但凡她過問一句,他都不至於受此折磨。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與她擦身而過。
冷清霜追上來,抓住他的手腕,觸手冰涼和細密的傷口讓她心頭莫名一悸。
她攥緊他的手,一種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
“走,朕帶你回宮。”
回?
皇宮早已沒有他的位置。
此刻隻想去看弟弟。
回宮馬車上,他昏沉睡去。
冷清霜幾次欲言又止。
詭異的安靜被窗外侍衛急切聲音打破。
“陛下,趙公子的祖母厥過去了......他手足無措,叫屬下前來尋您......”
冷清霜立刻起身奪過車夫的韁繩,猛地調頭。
黎辭遠猝不及防,手臂狠狠撞上車壁,劇痛襲來。
“辭遠,下車!朕得去天宇處!”
他捂著刺痛的手臂,沉默地下車。
馬蹄嘚嘚,隻留給他漫天煙塵。
他的心,也隨著那塵埃,起落,最終碾落成泥。
烈日當空,曾經照耀他的光,終於徹底偏移。
他一步步走到太醫署。
隔著琉璃窗,看到弟弟安靜地躺在監護艙裏,身上插滿金針。
“令弟恢複得不錯,堅持下去,蘇醒有望。”醫官的聲音帶著希望。
這句話讓他露出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笑容讓年輕的醫官晃了神。
他結結巴巴。
“黎公子,你足踝似乎腫了,在下為你處理一下吧。”
年輕醫官戴著麵巾,隻露出一雙清澈的桃花眼。
像極了那年秋狩後,慌張朝他跑來的冷清霜。
少女眼底盛滿青澀的擔憂。
“怎麼這般不當心,騎個馬也能崴傷腳。”
醫官蹲下身,想查看他的足踝。
病房外,一道淩厲如刀的目光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