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曉琳攥得他生疼，用力掙紮，手腕卻被她鐵鉗般的手指攥得更緊，留下清晰指痕。

他惱怒瞪向她，卻在對方那雙素來冷靜自持的眼眸深處，捕捉到一絲真切的、幾乎要溢出的慌亂。

心莫名不受控製地軟了一瞬。

像死水微瀾。

可這絲動搖在他瞥見她身後趙天宇那充滿得意、勝利者姿態的眼神時，瞬間凍結成冰，碎裂消散。

她不過怕失去好用趁手的工具罷了！

怕沒人再給她賣命！

那點冰封的動搖讓他爆發出更大力氣，猛甩開她的手，聲音帶著極力壓抑的顫抖。

“收拾點舊東西，不要了，準備扔了。”

解釋蒼白，卻堵住了眾人繼續追問的嘴。

畢竟李誌遠的事，他的去留，在他們眼中從來無足輕重。

喧囂問詢終於漸散。

副總和主管皺眉，忙指揮趕來的保潔清理狼藉現場。

陳曉琳則小心翼翼地讓受驚的趙天宇靠著她，柔聲細語安撫。

“沒事沒事，別怕，有我在，嚇壞了吧？”

那嗬護備至的樣子，與剛才對李誌遠的質問判若兩人。

李誌遠獨自坐在被砸得歪斜的沙發上，看著眼前荒誕諷刺的一幕，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般惡心。

巨大疲憊感與身體疼痛席卷而來。

陳曉琳低聲安撫趙天宇好一會兒，才轉向蜷縮沙發陰影裏的李誌遠，猶豫一下開口道。

“真沒事？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下？”

目光落在他額角傷口上。

“沒事。”

他聲音平淡，像陳述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陳曉琳似乎還想說什麼，她身邊的趙天宇突然“哎呀”一聲，捂住胸口痛苦地彎下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天宇！怎麼了？”

陳曉琳立刻緊張萬分衝過去，聲音都變了調。

“胸口悶......喘不過氣......曉琳......”

趙天宇皺眉，聲音虛弱，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陳曉琳二話不說，扶住他，動作迅疾，仿佛捧著稀世珍寶，看都沒再看沙發上李誌遠一眼就往外衝。

“忍一忍！馬上去醫院！”

聲音裏的焦急心疼毫不掩飾。

李誌遠看他們迅速消失在大門口的背影，嘴角無力勾起極致自嘲的弧度。

果然，趙天宇永遠排在他前麵。

他的傷痛，他的狼狽，他的存在，在陳曉琳的天平上輕如鴻毛。

主管象征性走過來拍拍他肩，語氣敷衍。

“辛苦了，折騰夠嗆，早點休息吧。”

李誌遠麻木點頭，沉默像厚重的繭將他包裹。

房間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保潔打掃的細微聲響。

他拖著沉重身體走到窗邊，看窗外城市璀璨卻冰冷的萬家燈火。

這座曾讓他懷揣無數希望與憧憬的城市，如今隻剩滿目瘡痍的失望與深入骨髓的疲憊。

手機突兀響起，屏幕上跳動“媽媽”兩字。

他猶豫片刻，指尖冰涼，最終還是按下接聽鍵。

其實上周他就收到過母親短信，問他項目獎金什麼時候發。

“誌遠啊，”母親的聲音帶著習慣性的小心翼翼與懇求。

“你妹結婚日子定下了，家裏......家裏實在湊不夠嫁妝錢，你能不能......先幫襯點？媽知道你在外麵不容易，可......”

李誌遠心猛一沉，直墜底。

又是錢。

永遠都是錢。

從不過問他過得好不好，累不累，開不開心。

“媽，我沒有錢。”他聲音幹澀，帶著深深疲憊。

“怎麼會呢？”母親聲音立刻拔高，帶著明顯不滿與不信。

“你不是在大公司嗎？還是什麼重要崗位？”

“聽說你們最近那個大項目成了？那肯定賺不少獎金吧？你妹結婚可是一輩子大事！”

“媽，我真沒有。”他重複，無力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母親聲音陡然變得尖銳，開始指責。

“那是你親妹！她結婚準備嫁妝天經地義！你不幫誰幫？”

“家裏白養你這麼大？一點親情都不顧了？”

李誌遠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全身力氣打斷母親喋喋不休的抱怨。

“她結婚是她的事，我沒錢，一分都沒有。”

語氣斬釘截鐵。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他直接掛斷電話，然後將這號碼拖入黑名單。

指尖些微顫抖，心裏卻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不想再被所謂的“親情”繼續綁架，榨幹最後一滴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