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溪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裏,她還在雙溪鎮。湛小魚眼睛看不見,她在店裏揉麵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的桌上摸索著幫她擇菜。
他的手生得漂亮,做起事情來賞心悅目,夏小溪看著這張臉這雙手,吃飯、幹活都格外賣力。
她想多掙錢,好買更好的藥幫他治眼睛。
父親去世前是個中醫,夏小溪從小耳濡目染,精通些醫理。
她十四歲那年,父母去市裏給她買新衣服做生日禮物,結果不慎出了車禍,父親當場過世,母親放心不下她,舍不得咽氣,成為植物人硬是在病床上躺了三年。
為了救治母親,家裏的積蓄都搭了進去。親戚們一開始還接濟一下,後來也不敢再管,都避而遠之。
夏小溪一邊上學一邊照顧母親,早早就撐起了家。
母親走後,夏小溪賣了老家的房子,給父母買了塊很好的墓地將他們合葬在一起。
她背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拿著所剩無幾的存款去了南邊的一個小鎮,跟著包子鋪的老板當小工,學手藝,後來攢了點錢,老板不想幹了,她就把包子鋪接手過來。
她一個人獨自生活了很久,直到湛小魚的出現。
他雖然不愛說話,性格也頗為冷淡,但還是給了她久違的溫暖,填補了她生命的空白和無數寂寞時光。
對夏小溪來說,湛小魚就像降落人間的天使。
她好愛好愛他。
可夢,終究會醒。
夏小溪睜開眼睛,在一個熟悉的臂彎裏,身後是男人寬闊的胸膛和溫熱的氣息。
她卻渾身僵冷,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醒了?”
男人一如既往的眠淺,她一動他就醒了。
現在不用她牽手,他眼睛都看見了,自己就能夠洗漱。
也不用人擠牙膏,把牙刷遞到他手邊了。
夏小溪眼睛還腫著,臉也憔悴蒼白的沒法看,手腕上的傷抹了燙傷藥膏後不那麼刺辣辣了,腳腕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
“昨天潑我熱水的那個圓臉女孩,是你妹妹嗎?”
夏小溪記得,孟婉提到了“湛若盈”這個名字。
並提醒她,湛家小姐,不好惹。
湛行聿洗漱的動作微微一頓,平調無波的聲音道:“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別跟她計較。”
夏小溪心口重重一沉。
他妹妹平白無故把她傷成這樣,他用輕飄飄的“年紀小,不懂事”,就要揭過去?
以前在雙溪鎮,要是有人敢欺負她,在店裏找事,湛小魚早就幫她出頭,和他們打起來了。
是感情淡了?還是她這個包子鋪的老板在他眼裏皮糙肉厚,燙一下也沒事?
總之,他沒有要追究他妹妹的意思。
洗漱過後,夏小溪繃著臉:“我要和你談一談。”
湛行聿看著她,沒吭聲。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夏小溪坐在床邊,注視著男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什麼時候好的?”
湛行聿:“六天前。”
夏小溪一怔。
也就是說,他眼睛剛好兩天,就被湛家的人找到了。
這麼巧嗎?
“你沒有失憶,對嗎?”
湛行聿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
夏小溪皺緊眉,“那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湛行聿沉默一陣。
“不說,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
“騙我,瞞我,戲弄我,現在又綁架我、囚禁我,你說這都是為了我好?”
湛行聿蹙眉,“誰綁架你、囚禁你了?”
“那我要走,為什麼不讓我走?”
夏小溪眼圈又紅,聲調也拔高:“你是湛家大少爺,你有未婚妻,那我算什麼?湛小魚!你告訴我,我算什麼!”
湛行聿眼神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你是我的妻子。”
他沒什麼溫度地說:“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那孟婉呢?她怎麼辦?”
“這不是你該管的。你就住在這裏,哪也不要去。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
夏小溪不聽這些,執拗道:“我不想待在這裏。我要回去,我要回我自己家!”
她情緒忽然失控,拔腿就要往外跑。
湛行聿將她攔腰抱住,一把扔上床,腿壓在她身上,把她鎖得緊緊。
“夠了,別鬧了!”
夏小溪被他凶狠的眼神嚇到,猛地縮了下,清澈泛紅的眼神慢慢浮上水汽。
湛行聿眼神幾變,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臉,夏小溪排斥地躲開,還是那句話:
“我想走。我要離婚。”
“我說了,休想。”
湛行聿神情再一次被冰封住,“婚姻不是兒戲。湛家沒有離婚的先例,隻有喪偶。”
“什麼意思?”夏小溪被那個詞嚇到,瞪大眼睛看著他。
湛行聿眸色沉如寒潭,靜靜望著她。
“意思是,你夏小溪,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在哪,你在哪。”
夏小溪狠狠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