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和程庭野被罰寫千字檢討。
冷夏被罰停課一個禮拜。
江熾的支援並沒有多大效果。
他有些愧疚。
昏暗的燈光灑落在照少女單薄修長的背影,煢煢孑立,形單影隻。
像個風雨飄搖中倔強求生的蘆葦。
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都會被她鋒利的葉子割傷。
但江熾此刻想,他想被冷夏狠狠傷害一下,哪怕罵一罵他也好。
江熾攥緊了拳頭,磨了磨後槽牙,為她打抱不平。
這世界太不公平了。
就這樣沉默著,他心裏忍不住就煩亂。
他能看得出來,冷夏把所有的前途和未來都押在了高考身上。
而現在,她被停課一個禮拜,錯過的知識點肯定隻多不少。
冷夏越沉默,他越覺得事兒大。
江熾不遠不近的跟著她,隔著一小段距離。
冷夏知道身後有人跟著他,但並不覺得危險。
她直覺是江熾。
本來以為他會和之前一樣死皮賴臉的纏著自己嘰嘰歪歪。
沒想到這回竟然安安靜靜,始終隔著那段距離,沉默不語。
一直到她家巷子門口。
江熾在巷子口站定了腳步,看著她進去,沒有說話。
隻是往常那張總是上揚的唇角,此刻卻嚴肅擔憂的抿著,整個人顯得異常冷峻低沉。
他想往前,但硬生生忍住了腳步。
眼前那人忽然站定。
江熾眼前一亮,盯著她的背影。
冷夏回頭,挑眉:“跟我一路又什麼都不說,你幹什麼?”
江熾往前走了幾步:“我就是覺得,你可能…現在不太想搭理我。”
冷夏笑了:“那我覺得我可能一直都不太想搭理你。”
江熾唇角揚了揚,眼裏沒了光。
他笑的勉強:“也是,總之關於林淼的事兒,我也有責任,對不起。”
眼前這個介於男人和少年之間的高大男生,第一次顯得束手束腳,像是做錯了事兒的小孩兒。
冷夏心裏莫名煩躁。
她不喜歡看到江熾這樣。
“行了!”她提高了音量,蹙眉看他,“這件事兒不關你的事兒,是我自己的事兒,你別腦補那麼多。”
江熾心一橫:“我就是覺得,這件事兒對你不公平,憑什麼林淼和程庭野什麼懲罰都沒有,就你被罰停課。”
“在他們看來停課可能很輕鬆,但對你,這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的。”冷夏垂眸,掩蓋掉眼裏的波紋,“本來就沒有公平事,而且,就算停課,那些知識點我也能學得會,不用你替我操心。”
她抬眼,眸光冷冷:“所以,你趕緊滾回家,別再想這個想那個,我先走了。”
冷夏說完,轉身就走。
江熾鼓起勇氣:“誒!”
冷夏不耐的回頭:“又怎麼了?”
江熾揚起唇角:“那你沒有怪我,是嗎?”
冷夏頓了頓,冰冷吐字:“沒有。”
然後轉身進了樓裏。
脾氣很差,一如既往差的讓江熾安心。
江熾高興的往前蹦了蹦,屬於19歲男生的意氣再次迸發出來。
他深深的往胡同裏看了一眼。
然後笑眯眯的走了。
*
冷夏剛進家門,一身的疲憊還沒卸下,就聞到一陣濃重的酒味兒。
還不等她反應,一個淺綠色酒瓶就朝她砸了過來。
砰!
冷夏飛快躲閃,酒瓶砸到了門上,碎裂的玻璃渣子擦著她的脖子和臉就劃了過去。
留下兩道明顯的口子,鮮紅的血慢慢往外滲,順著蒼白的臉頰和脖頸流下。
大門鎖壞了,此刻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在酒瓶的作用力下,緩緩彈開。
冷夏深吸了口氣,收了眼鏡,往前走幾步,正好看到破舊沙發上躺著的趙邦國。
老東西,被放出來了。
“你怎麼不死外邊兒呢?”
趙邦國喝的醉醺醺的,剛見到她,就指著冷夏的鼻子咒她。
她冷冷的盯著趙邦國,選擇了無視,正要進房,趙邦國竟然出奇的叫她。
“冷夏,你站住。”
“我有點事兒和你說。”
“我對你無話可說。”
冷夏不管不顧的進了房,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眼裏的冷漠自然而然的轉化成了疲憊。
無力。
挺直了一個白天的腰杆兒,終於在此時稍稍彎了下來。
冷夏始終淡淡的蹙著眉,深吸了口氣,坐到了床上,準備發會呆。
然而屁股還沒把床單焐熱,房間門口突然發出砰的一聲響。
冷夏嚇的一驚,猛然抬頭,戒備的看向門口。
老舊的木房門震動了一下。
灰塵簌簌抖落。
冷夏幾乎能聽見木門碎屑掉落的聲音。
“冷夏,開門!爸有話和你說,咱們父女兩好好談談。”
趙邦國醉醺醺的聲音穿了過來。
冷夏咬緊了牙關,煩躁的吼了一句:“我沒什麼可和你談的,別來煩我!”
砰!
跺門的聲音更重了。
冷夏心口一起一伏,恨意和憤怒交織,將她整顆心死死的纏住。
趙邦國,他為什麼,不,去,死!
冷夏的目光冷的駭人,死死的攥著床單,恨不得將其撕碎。
跺門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鼓點一樣,一下一下的落在冷夏的太陽穴,敲的她腦門脹疼。
破舊的老門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冷夏沉默著打開了房間的窗戶。
然後爬進了床底,和斧頭躺在一起。
門外的砰砰聲仍在繼續。
冷夏盯著懸在眼前正在結網的小蜘蛛,麵無表情。
此時的江熾剛給兩個妹妹做好飯。
他還特地多炒了點菜,又多煮了點飯,然後拿小飯盒裝好,裝在包裏,出了門。
江婷看著又要出門的哥哥,愣住:“哥,你又去哪兒?”
江熾愣了愣,笑笑,晃了晃手裏的飯盒:“去喂小狗,你兩好好在家待著,吃完飯寫作業去。”
喂騙人小狗。
江婷連忙放下飯碗,跑到門口拉住他的胳膊:“是上次那個咬你的狗嗎?”
江熾噎住,拍了拍她的頭,擺出大哥的樣子來,“別問那麼多,回去吃飯,我一會回來。”
“哦。”江婷乖乖的放開手,回去了。
江熾把大門給鎖好,然後騎著自行車就走了。
往冷夏家的方向。
路上行人稀少,路燈寥寥。
先前也沒見她吃晚飯,現在又被停課,雖然嘴上說不要緊,但心裏恐怕會難過。
他還是去看看她吧。
江熾腳下的自行車越蹬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