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在空氣中,裴寂在胃部撕裂般的劇痛中艱難蘇醒。
醫生站在床邊,歎息聲沉重。
“裴先生,您長期饑餓導致胃部嚴重糜爛,我們不得不切除了您半個胃。”
半個胃。
裴寂心口驟縮,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從前他為攝影廢寢忘食,容辭總會備好精致三餐,溫柔地哄著他吃完。
如今,她滿心滿眼隻有那個需要“減肥”的江逾冬。
拖著殘破的身軀回到別墅,管家低垂著眼,低聲告知。
“先生,女士帶江先生去風月山觀測星象了。”
風月山。
裴寂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風月山巔,是容辭第九十九次向他求婚的聖地。
鬼使神差地,他拖著虛弱的身體跟了過去。
山巔寒風凜冽,他撞見容辭用自己的大衣緊裹著江逾冬,用體溫為他驅寒。
“逾冬,冷嗎?你感冒了我會心疼死的。”
她語氣裏的緊張和嗬護,像針一樣紮進裴寂心裏。
她打開保溫便當,親手將食物喂到江逾冬嘴邊。
“傻瓜,減什麼肥。你怎樣都俊得像天上的月亮。”
江逾冬順勢環住她脖頸。
“容辭,你待我真好,全世界你最好。”
裴寂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前一刻,他妻子為哄江逾冬“堅持減肥”,不惜囚禁他斷糧七日,害他失去半個胃。
此刻卻在風月山巔,與江逾冬甜蜜喂食,情深款款。
江逾冬眼尖瞥見裴寂,立刻親熱地招呼。
“阿寂哥,你身體好些了嗎?害你住院真是我無心之過,你別怪我,好嗎?”
他眨著無辜的大眼。
容辭搶先一步將他攬入懷中安撫。
“逾冬,沒人會怪你,我心疼你還來不及。”
江逾冬露出甜美的笑容,叉起一隻肥美的海蝦遞向裴寂。
“阿寂哥要是真原諒我了,就吃了它吧,容辭特意帶的海鮮,可新鮮了。”
裴寂剛出ICU,海蝦是發物,對術後未愈的胃來說無異於毒藥。
“我不吃。”
他聲線冰冷,拒絕得沒有絲毫餘地。
江逾冬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一秒眼眶就紅了,泫然欲泣地看向容辭。
“阿寂哥果然還是厭棄我。那我走便是,不礙你們的眼。”
說著,他便要掙脫容辭的懷抱,作勢要往山巔下走。
轉身的刹那,容辭一把將他撈回懷中,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裏滿是哄勸。
“小祖宗,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留在身邊,你走了,是要我的命嗎?”
江逾冬埋在她懷裏抽噎,淚眼朦朧地望向裴寂,眼神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挑釁。
“可阿寂哥不歡迎我,我留在這也是尷尬。”
“阿寂。”
容辭終於轉頭看向裴寂,臉色沉得能滴出水,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吃了。”
裴寂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自己剛從鬼門關搶回半條命,她卻為了另一個男人,逼自己吃會加重病情的東西。
他還沒來得及反駁,容辭已失去耐心,上前一步捏住他的下頜,強硬地將那隻海蝦塞進他口中。
“阿寂,不舒服就吃藥。逾冬是我的命,誰都不能讓他受委屈,哪怕是你。”
裴寂的胃裏瞬間翻江倒海,指尖冰涼得幾乎失去知覺,嘴角卻扯出一個極盡譏誚的弧度。
話音剛落,江逾冬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身體猛地向後仰去,整個人竟朝著陡峭的崖邊跌了下去。
“阿寂哥,不要推我!”
裴寂甚至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麼,容辭已像暴怒的雌獅,衝過來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頸。
“裴寂,你竟敢推逾冬!”
她的眼神淬著冰,目眥欲裂,手上的力道不斷加重,裴寂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不等他辯解,容辭猛地將他甩開,轉身對著山下急切地呼喊救援隊,回頭看他時,眼神裏已滿是冰冷的殺意。
“逾冬若有半點閃失,我定要你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