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悲憤和委屈瞬間衝上喉嚨,卻因兩日未進水米而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化作身體無法抑製的顫抖。
他竟然…如此想她!
如此汙蔑她!
他對她的信任,早已在權力的猜忌中化為齏粉,此刻剩下的,隻有刻骨的羞辱和冰冷的恨意。
心徹底沉入無底深淵,對蕭徹最後一絲殘存的、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微弱期待,也徹底熄滅。
蕭徹似乎並未在意她的反應,或者說,她的痛苦反而讓他心底那扭曲的怒意得到一絲詭異的饜足。
他緩步走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寧清窈。
接著,他從寬大的龍袍袖中緩緩取出一樣東西。
玉簪通體溫潤,簪頭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青鳥,正是寧清窈離京前命丫鬟典當掉的那支!
她是以為舍棄了它,就能斬斷過往?
“看來,它並不想離開你。”
蕭徹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指尖摩挲著簪身,眼神卻冷得沒有一絲笑意。
他忽然俯身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伸手便要去碰寧清窈散亂的發髻。
“別碰我!”寧清窈如同受驚的困獸,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揮開他的手,聲音嘶啞且破碎。
寧清窈眼中燃起屈辱的火焰,掙紮著想要從榻上爬起逃離他的觸碰。
然而蕭徹的動作更快,更強勢。
他一把扣住寧清窈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另一隻手則毫不憐惜地攥住了她一縷青絲,強行將那支冰冷的玉簪,狠狠地、帶著懲罰意味插回了她的發間!
“啊!”頭皮被扯痛,寧清窈痛呼出聲,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這簪子,曾經是他柔情蜜意的信物,如今卻成了禁錮她、羞辱她的冰冷枷鎖!
“青竹…我要見青竹!”
被這粗暴的對待徹底刺激,加上對青竹的極度擔憂,一股不顧一切的勇氣猛地衝上寧清窈的心頭。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掙脫蕭徹的鉗製,寧清窈踉蹌著就要往殿門衝去。
她必須找到青竹,那是她在這地獄裏唯一的光!
就在與蕭徹錯身而過的刹那,發間那支剛剛被強行簪上的玉簪仿佛給了她一絲絕望的啟示。
電光火石之間,恐懼、憤怒、對青竹的擔憂、對自身處境的絕望…所有情緒瞬間爆發!
寧清窈甚至來不及思考後果,身體的本能快過了理智。
她猛地抬手拔下那支剛被穿入發間的玉簪,尖銳的簪尾在燭光下劃過一道森冷的寒芒!
寧清窈的動作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眼神裏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卻又被一種“不得不如此”的悲壯所填滿。
此舉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青竹,是為了腹中可能因他一句話就失去的孩子,是為了那被踐踏得一絲不剩的尊嚴!
全身殘存的力氣彙聚簪尾,簪尖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胸膛!
“呃!”一聲悶哼響起。
然而,預想中利刃入肉的阻滯感並未傳來。
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被鐵鉗夾住!
寧清窈驚駭地睜開眼,隻見蕭徹不知何時已出手,精準無比地扣住了她持簪的手腕。
簪尖距離他的胸口僅僅隻有寸許之遙,卻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蕭徹的臉上沒有一絲被刺殺的驚怒,反而勾起一抹極其冰冷、極其殘酷的笑意。
他微微低頭,湊近她煞白如紙布滿驚恐淚痕的臉。
氣息噴在她的耳畔,聲音低沉得如同地獄的歎息,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教導’意味。
“下次若真想殺朕…”
空閑的手緩緩抬起,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輕輕劃過她纖細脆弱的脖頸,停在那跳動的頸脈之上。
“記得,要刺這裏,胸口有衣物和肋骨擋著,不夠致命。”
蕭徹的眼神如同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充滿了絕對的掌控和一種扭曲到殘忍的耐心。
寧清窈渾身如墜冰窟,血液瞬間凍結!
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根本不怕!
他甚至…在教她如何殺他!
這比任何憤怒的懲罰都更讓她感到徹骨的寒意和絕望!
蕭徹早已將她視為掌中玩物,連她的反抗,都成了他遊戲的一部分!
蕭徹看著寧清窈眼中徹底破碎的光芒,似乎滿意了。
緩緩鬆開鉗製她手腕的手,力道消失的瞬間,寧清窈幾乎虛脫般軟倒在地。
蕭徹起身時卻再次伸出手,動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溫柔’。
將那隻險些刺入他胸膛的玉簪,重新穩穩地、不容置疑地插回寧清窈淩亂的發髻之中。
冰冷的簪體緊貼著頭皮,仿佛一個永恒的枷鎖。
“好好戴著。”丟下這句冰冷的話語,蕭徹如同來時一樣,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轉身大步離去。
沉重的殿門再次關上,落鎖的聲音如同敲響了寧清窈心中絕望的喪鐘。
殿內,隻剩下她癱軟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淚水無聲地洶湧而下,發間的玉簪冰冷刺骨,頸間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劃過的寒意。
寧清窈看向緊閉的殿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墜入的是怎樣一個由蕭徹親手打造的、插翅難逃的絕望囚籠。
而反抗,似乎隻會帶來更深更冷的絕望。
行屍走肉般挪回床榻,寧清窈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何時醒的,直到宮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小姐?”
麻木且布滿淚痕的臉上出現鬆動,青竹哭著衝向床榻,緊緊抱著自家主子。
“青竹...你受苦了...”寧清窈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姐,奴婢不值得您這樣冒險啊...”
被關押的三日她同樣擔心寧清窈,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可不管如何求饒,換來的隻有嬤嬤們一頓毒打。
本以為她將永遠見不到主子,不曾想今日一早她就被放出來,甚至還得知是寧清窈絕食換她回去。
主仆二人相互安慰之際,一行端著飯菜的宮女魚貫而入。
“寧姑娘,請用膳。”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宮女們冷漠的放下早膳便離開。
青竹擔心寧清窈和孩子,跛著腳踉蹌幾步上前端回一碗雞絲粥。
“小姐,您快些喝點粥,就當是為了孩子好嗎?”
寧清窈雙目含淚,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你也吃...”
主仆二人分食之際,殿外一太監快步朝勤政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