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醫院VIP病房的空氣裏彌漫著濃重嗆人的消毒水味。
謝子誠忍不住劇烈咳嗽,牽扯到胸腔肋骨處的隱痛。
不久前那場意外事故留下的傷還在恢複期。
醫生剛為他做完第二次複查,麵色嚴肅地反複叮囑。
必須靜養,絕對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或劇烈活動,否則極有可能留下永久性的損傷。
然而此刻,手機屏幕上,林傾城發來的信息正無情地閃爍著。
“晚上七點,蘭亭序米其林餐廳,介紹幾位非常重要的歐洲客戶給你認識,關係到團隊未來的國際合作,務必準時到場。”
謝子誠捏著手機,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心裏清楚,這頓晚飯的真正目的,無非是林傾城需要在薛修衣和那些所謂“客戶”麵前,維持他們即將破裂的“恩愛”表象。
將他最後一點利用價值榨取幹淨。
但他不能缺席。
至少現在不能。
有些賬,必須在合適的場合,一筆一筆,慢慢算清楚。
晚上七點整,餐廳頂層包間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薛修衣儼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態坐在主位,正眉飛色舞地高談闊論。
分享著他與林家姐妹在海外遊學時種種“趣事”。
“那時候傾城就展現出驚人的技術洞察力,經常熬夜幫我調試我的算法模型呢。”他端起高腳杯,眼神曖昧地瞟向身旁的林傾城,拉長了語調。
林傾城笑著與他碰杯,語氣是謝子誠久違的欣賞。
“修衣當時也很有靈氣,很多架構想法都讓我覺得驚豔,隻是那時候你比較低調。”
謝子誠安靜地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小口喝著服務員端上的溫水。
傷勢未愈,胸腔不時傳來隱痛。
頸間掛著一個小巧的錦囊,散發著淡淡的草藥清香。
這是導師生前特意為他尋老中醫配製的安神香囊,能稍稍緩解他近日來的神經性頭痛和焦慮。
“對了子誠,”薛修衣忽然將話題引向他,笑容自信從容,眼底卻藏著針。
“聽說你最近狀態不太好?好幾個項目都暫停了。是不是獨立帶領技術團隊壓力太大了?其實沒必要這麼拚。”
謝子誠沒有接話,隻是抬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薛修衣也不在意,自顧自繼續說,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全桌人聽清。
“其實搞技術這行,最重要的還是天賦和靈感。”
“我最近恰好看了你的幾個核心算法,總覺得......嗯......怎麼說呢,實現得不錯,但似乎底層創新性上......欠缺了點令人驚豔的東西......”
話未說完,他忽然毫無征兆地捂住胸口,黛眉緊蹙,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虛弱,聲音也跟著顫抖。
“哎呀......我,我心臟突然不太舒服......”
“怎麼了?”林傾城立刻緊張地站起,幾個大步跨到他身邊,語氣焦急。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舊傷複發了?”
幾乎同一時間,謝子誠也感到一陣劇烈、絞緊般的胸痛襲來。
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眼前陣陣發黑。
他剛想張口說什麼,卻看見林傾城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一把扯下他頸間那隻散發藥草清香的安神香囊,迅速塞進薛修衣冰涼的手裏。
“快拿著,握緊!這是子誠的安神香囊,裏麵有好藥材,能緩急止痛!”她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急切。
“傾城......”薛修衣虛弱地靠進她懷裏,眼角餘光卻越過她的肩膀,向謝子誠投來一抹清晰的得意和挑釁。
謝子誠渾身冰冷地站在原地。
看著自己驟然空蕩蕩的脖頸。
看著林傾城眼中那全心全意隻為另一個男人的焦灼。
那份他曾經無比熟悉的溫柔關切,此刻像最鋒利的冰刃,將他最後一點體溫也剝奪殆盡。
“姐,修衣哥看起來很不舒服,臉色太差了,我車就在樓下,我先送他去醫院檢查!”
林馨玉也立刻站起,目光落在幾乎站立不穩的謝子誠身上,隻有一絲敷衍的歉意。
“子誠,你再堅持一下,自己叫個車回去,或者等我送完修衣哥再回來接你?”
說完,她和林傾城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虛弱不堪”的薛修衣,匆匆離開了包間。
甚至沒再多看謝子誠一眼。
劇烈的胸痛持續不斷,視線開始模糊旋轉。
謝子誠掙紮著想扶住桌沿站起,卻眼前猛地一黑,失去了所有力氣,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他仿佛看到包間門口服務生驚慌失措跑進來的模糊臉孔。
原來在他們所有人眼裏,他真的連一個舒緩疼痛的香囊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