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鳳棲鸞獨自伏在窗邊,如往日般數著星星。
從前總說這個位置觀星最佳,能看到最多星辰。本該是兩人同數,如今卻隻剩她孤身一人。
援救樓蘭之路坎坷難行,甚至不知是否可行。若有一日觸怒澹台湛,死在這異國他鄉也未可知。
連日來,鳳棲鸞心中滿是樓蘭的處境。這麼久過去,情況可否有所好轉?
或許心有牽掛反倒讓人振作,鳳棲鸞的身體逐漸好轉,已能正常行走。一早她便梳洗整潔,打算直奔皇宮。
“站住。”
攝政王府門前,兩名侍衛攔住了鳳棲鸞的去路。
女子秀眉微蹙:“何事?”
“王爺有令,娘娘身體未愈,不宜麵聖,請回房休息。”
禁足?
鳳棲鸞望著眼前兩名侍衛,竟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過有一天,她竟連王府都出不去?
這些時日如何待她,她可以不計較。但難道連為樓蘭百姓求一條生路都不行嗎?
“我要見澹台湛。”
鳳棲鸞直呼其名。雖身形纖弱,卻透出一國皇後應有的威儀。
在樓蘭養尊處優五年,豈會沒有震懾他人的氣度?
一名侍衛點頭,領著鳳棲鸞穿過熟悉的假山花園,來到澹台湛的書房。
“王爺,樓蘭皇後求見。”
“進。”
冷冽的聲音傳來,鳳棲鸞推門而入。不知是否因帶入冷風,她輕輕咳了兩聲。
澹台冷著臉,聽到咳嗽聲時筆尖一頓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
“何事?”
“兄長,當真不肯放過樓蘭一條生路嗎?”
“什麼意思?”
澹台湛眉頭緊鎖。不過是不許她出府,怎說得像是他要把她怎樣似的?
瞧她那風一吹就倒的模樣,怎能讓人放心?
但鳳棲鸞眼神堅定地望著澹台湛,渾身微顫卻毫無退縮之意。
難道那個樓蘭就讓她如此魂牽夢縈?
“讓我見皇上。”
“你以為見了皇上結果就會不同?你以為皇上會將唾手可得的城池還給你!”
終於,澹台湛再也壓不住心頭怒火,狠狠將硯台砸在桌上,聲量陡然提高。
那雙眼中布滿血絲,委屈與恨意交織纏繞。
狠心的女人,連一句軟話都不肯說嗎?
鳳棲鸞被嚇得一顫,本無血色的臉更加蒼白。她咬了咬下唇,依舊直視澹台湛。
罷了,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
“我不是為了討要城池,是為了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兄長,你讓我如何忍心看百姓餓死街頭?如何麵對稚童拉著我的手要找娘親時的無助?”
“兄長,我既已和親,便是樓蘭的皇後,那也是我的子民。若樓蘭滅國,一國皇後怎能苟活故裏?何況這裏早已不是我的家。金國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值得嗎?值得用這麼多人命換我殉國嗎!”
“殉國”二字重重砸在澹台湛心上,幾乎將他沉寂五年的心砸得粉碎。
他難以置信地望向鳳棲鸞——為了裴清宴,她連死都願意?
那他算什麼?這五年又算什麼?被她如物件般丟棄五年,難道她就絲毫不覺心痛?
見澹台湛似有動搖,鳳棲鸞微微俯身,抓住他的外袍,聲音哽咽:“兄長,樓蘭子民本就生活艱苦,此戰過後元氣大傷,不如......”
“你就這般放心不下你的裴清宴嗎!”
澹台湛失控地掐住鳳棲鸞的脖頸,眼淚無聲滑落,死死盯著這個讓他愛恨交織五年的女人。
為什麼?難道就因為裴清宴娶了她?
鳳棲鸞感到空氣一點點被剝奪,無法呼吸的臉色漲紅,頸間青筋凸顯,卻仍艱難道:“身為皇後…自當保全百姓…不是嗎?”
意識到自己失控,澹台湛猛地鬆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方才,他差點掐死了鳳棲鸞。
鳳棲鸞大口喘息,良久才緩過來,癱坐在地望著他,不知不覺淚流滿麵:“澹台湛,你可知當年我為何和親!”
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嫁過去就是一國皇後?
而跟著他,隻能無盡等待煎熬。若非沈月凝告知真相,他怕是真要被鳳棲鸞騙了。
這麼多年,他恨不得......
“住口!當年之事與現今無關!何況,你不過是樓蘭的皇後,隻是個和親公主,早已沒有利用價值。若要求情,也該是你的夫君,裴清宴。”
赤裸裸的羞辱讓鳳棲鸞咬緊牙關。對女子而言,這何嘗不是奇恥大辱?竟將她比作貨物,失了價值便一腳踢開。
但現在不能意氣用事。無奈之下,鳳棲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依舊倔強。
“兄長,金國每攻下一座樓蘭城池,便要損失數萬兵力。實則樓蘭易守難攻,每座城池的兵力合計不過你們的十分之一。”
“即便攻下城池也獲不了多少物資,都是貧瘠之地。但你們每日的糧草銀兩和兵力損耗卻不小。如今樓蘭求和,及時止損不如......”
“出去。”
澹台湛背過身,冷聲打斷。
見他確實不願再談,鳳棲鸞苦笑一聲,轉身離去。
當夜,沈月凝聽聞書房之事,直奔聽雪閣。
若不是聽說鳳棲鸞提起當年和親之事,她也懶得跑這一趟。
“攝政王妃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鳳棲鸞剛換下睡袍,水粉色蠶絲長袍襯得她清麗脫俗,眸中流轉的情緒愈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