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點幽綠的光點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秦建華的眼底!
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瞬間爬滿全身,汗毛倒立的霎那全身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狼!
而且不止一隻!
借著最後一點天光,他凝神細看那片昏暗的灌木叢。
幽綠的光點至少有三四處,彼此間隔著幾步距離,隱隱形成一個半包圍的態勢。
風裏那股混合著血腥、腐肉和野獸特有的騷臭味更加清晰了,還有那低低的、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嗚咽聲,像是餓極了又帶著忌憚的磨牙聲。
“操!”
秦建華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心臟狂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這些畜生肯定是循著血腥味跟過來的!
家裏還有人在等他,他可不能就這麼葬身狼口!
秦建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裏快速飛轉想著辦法。
跑?
拖著這百十斤的肉橇子,在昏暗的林子裏根本跑不過狼。
硬拚?
三四條餓狼,他手裏就一根長矛一把豁口柴刀,跟送菜沒區別。
火!
對,狼怕火!
秦建華陡然想到褡褳裏的東西,忙摸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裹的小包。裏麵是早就準備好的、搓得極其蓬鬆幹燥的火絨,還有一小塊密封的很嚴實的木炭。
他沒有放下拖撬,拿出這些東西後快速把火絨纏到了長毛一端,打開密封的木炭塊迎風一吹,噗啦一聲,木炭冒起了煙很快就微弱的橘紅色火苗,照著火絨條一點。
噗,噗!
秦建小心地湊到嘴邊,用最輕柔的氣息緩緩吹動。
火苗頑強地抵抗著林間的濕氣,一點點變大,終於穩定地燃燒起來,散發出溫暖的光亮和嗆人的煙味。這突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周圍。
灌木叢深處那幾對幽綠的眼睛明顯晃動了一下,壓抑的嗚咽聲瞬間變成了帶著威脅和不安的低吼。三隻狼本能地後退了幾步,包圍圈鬆動了些,但並沒有離開。
那些貪婪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火光後的獵物。
秦建華知道,光靠這點小火苗撐不了多久,也嚇不退餓瘋了的狼群太久。
必須斷尾求生!
他飛快地解開捆在拖橇上包裹著野豬肉的豬皮一角,露出裏麵血淋淋、肥厚的野豬後腿肉。咬咬牙用柴刀狠狠砍下一大塊足有七八斤重的肉塊,血腥味瞬間更加濃烈地彌漫開來。
“給老子滾開!”
他低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把滴著血的肉塊,朝著跟三隻狼相反且極遠的一側扔了出去!
噗通!
肉塊落在十幾米外的灌木叢裏,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個動作如同信號!
灌木叢裏瞬間爆發出激烈的撕扯和低吼聲!
那幾對幽綠的眼睛瘋狂地朝著肉塊落點撲去!
顯然,餓狼無法抗拒近在咫尺的血肉誘惑,內部的爭奪瞬間爆發。
就是現在!
秦建華一把抓起快燒完的木矛,猛地插在拖橇前端,顧不上心疼那七八斤肉,更顧不上拖橇摩擦地麵的巨大噪音,用盡吃奶的力氣拽著牽引藤蔓,朝著下山的方向發足狂奔。
“走啊!”
沉重的拖橇在崎嶇不平、布滿樹根和石塊的山坡上瘋狂顛簸、跳躍,發出震耳欲聾的嘎吱、哐當聲。秦建華感覺肩膀要被藤蔓勒斷了,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風箱,雙腿如同灌了鉛,但他不敢停!
身後,狼群爭奪肉塊的咆哮聲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憤怒和急促的奔跑聲!
那些畜生反應過來了!
“嗷嗚~!”
一聲淒厲的狼嚎劃破昏暗的林間。
秦建華頭皮發麻,不用回頭也知道有狼追來了!
而且速度極快!
他甚至能聽到利爪抓撓地麵落葉和泥土的沙沙聲,還有那令人作嘔的腥風正在迅速逼近。
火光!
火光快滅了!
木矛上的火絨已經燒成了灰燼......
隻剩下一點微弱的火星在夜風中明滅不定,眼看就要徹底熄滅!
“操!”
秦建華亡魂皆冒,左手猛地從腰間拔下那個裝水的竹筒,也顧不上喝擰開蓋子,將裏麵僅剩的小半筒水,嘩啦一下全潑在了那點火星上。
嗤!
一股濃烈的白煙騰起!
火星非但沒滅,被水一激反而蓬地一下,火苗猛地竄起一尺多高!
雖然依舊不大,但在徹底昏暗下來的林子裏,這團跳動的火焰就是救命稻草!
秦建華頓時欣喜不已,仔細一看這才發現木矛上的火絨竟裹了塊破布頭,上麵亮晶晶的,應該是剛才處理野豬的時候沾了油脂。
他舉著這意外燃起的火把拚命揮舞,試圖驅散身後的黑暗和恐懼。
果然,那急促逼近的奔跑聲和腥風為之一滯!
狼群對火焰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裏的!
但這點火撐不了多久!
破布頭燒得很快!
野豬的肉上的確有不少肥肉,可他沒時間去塗到褡褳或衣服上去燒。
秦建華一邊拚命拖著沉重的拖橇狂奔,一邊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的地形。
前麵是一道陡峭的土坎,下麵有條幹涸大半的溪流,亂石嶙峋。
他心一橫,拽著拖橇就朝著土坎下麵衝去!
“穩住!”
他低吼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控製著拖橇下滑。
拖橇在亂石堆上劇烈顛簸、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差點散架。
兩隻被捆著的小豬崽在顛簸中發出驚恐的哼唧,秦建華也顧不上它們了,衝下土坎後毫不猶豫再次從拖橇上砍下一塊差不多大小的肋排肉,狠狠扔向溪流的上遊方向。
“接著吃去吧!”
他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拖著拖橇沿著溪流深一腳淺一腳,朝下遊狂奔!
河床石頭濕滑,拖橇更加難拖,不過這水流雖小但卻能衝淡一些血腥味,亂石也能稍微阻礙狼群的追擊。果不其然身後的低吼和撕扯聲逐漸遠了,追擊的腳步也慢了。
木矛上的破布頭也在這時候燒完了,秦建華隻覺得肺都快炸了,喉嚨裏全是血腥味。
可他不敢有絲毫鬆懈。
他拚盡全力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專門挑那些樹木密集、藤蔓糾纏難行的狹窄的地方走,不斷改變方向。甚至冒險穿過一片荊棘,手臂和腿上被劃出數道血痕也渾然不覺,隻為盡可能多留下障礙和混亂的氣味痕跡。
黑暗中,狼群的嚎叫聲和奔跑聲時而逼近,時而被複雜的地形阻礙而拉遠。
每一次那令人心悸的奔跑聲靠近,秦建華就不得不再次忍痛割肉,將一塊塊珍貴的野豬肉當作買路錢扔出去。
每扔一次,他的心都在滴血!
這都是他用命換來的,是家裏活命的指望啊!
當第四次扔出兩塊肉,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快被抽空了。
拖撬上隻剩下兩條後腿肉和兩隻小野豬,重量輕了不少,但血腥味仍舊刺鼻。
“呼......呼......”
他靠在一棵粗大的老榆樹上劇烈喘息,汗如雨下,眼前陣陣發黑。
耳朵裏更嗡嗡作響,但依舊努力捕捉著周圍的動靜。
大概是他們的胃口暫時得到了滿足,又或是複雜的地形讓他們失去了追擊的耐心,狼群的嚎叫聲似乎遠了些,追逐的腳步聲也稀疏了。
暫時......安全了?
秦建華不敢確定,更不敢停留。
他咬牙拖著輕了許多但依舊沉重的拖橇,憑著記憶和對星光的微弱辨識,朝著村子的方向極力的挪動。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體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
一個人......
還是太勉強了。
他望著漆黑的山林,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意識到這一點。
對付野豬是搏命,對付狼群是逃命。
再好的獵手,沒有可靠的幫手,在這危機四伏的山林裏,也是獨木難支。
下次......
下次進山,必須得有個信得過的人搭把手!
不知過了多久,秦建華感覺雙腿已經麻木,全靠意誌力在拖動身體往前走。
終於......
前方終於出現了熟悉的燈火,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