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值飯點的十三中食堂人潮擁擠。

洗潔精和飯菜香在空氣裏混合出複雜味道。

夏繁星食量小，打的飯不多。

在那些隻增不減的打量目光中，吃飯速度更提上一層。

好不容易吃完離開，剛走出不遠，那些原本被嘈雜聲覆蓋的議論，在身後漸漸變清晰。

“這不那個大小姐麼？聽說貴族學校都是山珍海味，能吃得慣十三中的粗糧嗎？”

“吃不慣能怎麼，難不成還要校長親自給她做一份啊？”

幾人笑聲還未落下，一道軟糯又客氣的聲音在她們麵前傳來：“同學，請問一下，教科室怎麼走？”

誰都沒料到當事人會過來問路，幾人皆是一愣。

其中一個支支吾吾道：“前麵十字路口右拐，再走個百米左右就是了。”

女孩衝她們禮貌笑了笑，轉身走了幾步，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再次折回：“忘了說，十三中的食堂很好吃。”

“還有，謝謝。”說的是剛剛的指路。

背後議論被當麵逮了正著，偏偏當事人沒有因為介意而生出不悅，連笑容都落落大方。

“對不起。”幾人臊紅了臉，倉皇而逃。

夏繁星抬腳繼續往教學樓走。

‘豪門千金’‘大小姐’，這一天裏聽過太多次，也接受過明裏暗裏的嘲諷眼神。

夏繁星很確信自己除了新同桌，沒得罪過什麼人。

顯然這些人對她的過去存在誤解，更準確地說，是聽信了什麼而產生的偏見。

好在下午新同桌的逃課，讓開學第一天有驚無險度過。

等夏繁星回到家時，夕陽餘暉已經露了頭。

站在家門口準備掏口袋，才想起新家多餘鑰匙還沒配上。

許是聽到動靜，裏麵傳來腳步聲。

開門的卻是一個中年男人。

身上穿著破舊工服，胡子拉碴，顴骨高聳，消瘦臉頰凹陷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見到她，眼前一亮：“是小星嗎？”

對於這個家的另一個主人，夏繁星已經從照片上提前見過，隻是措不及防和新爸爸麵對麵，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好在聽到動靜的林雅茹趕了過來，“小星回來啦？快進來。”

說著又扭頭瞪了中年男人一眼，嘴裏念叨‘也不知道搗拾搗拾。’

“這兩天工地趕活，一結束光著急趕回來了，沒嚇到小星吧？”和刻薄麵相截然相反，夏威語氣格外親切：“知道你來，爸爸很開心。”

“沒有。”夏繁星收回視線，溫聲道：“謝謝爸爸。”

晚飯林雅茹準備得很正式。

六菜一湯，味道雖然比不上五星大廚，但怕夏繁星吃不慣而均衡搭配的葷素不難看出用心。

“媽媽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做了點，快嘗嘗這個。”

“今天上學還適應嗎？是不是和之前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樣？”

“還沒時間去附近玩吧？C市雖然比不上大城市，但勝在空氣好，旅遊景點也不少。”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生怕說晚了被對方搶了似得。

林雅茹一邊嗔怪夏威‘你話少點別把孩子嚇到’，一邊給夾起肥瘦相間的排骨。

遞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

在林雅茹轉身拿公筷之前，夏繁星主動端起碗接過：“我不挑食，謝謝媽媽。”

“新同學都挺好的，能適應。”

“看到很多C市旅遊景點的介紹，我很感興趣，有時間想跟爸爸媽媽一起去。”

在把人接回來前，林雅茹擔心夏繁星會不習慣而鬧情緒，或者因為條件有限與他們生出嫌隙。

沒想到竟如此懂事。

林雅茹欣慰得紅了眼眶：“能適應就好，以後一家人有的是時間，去哪玩都行。”

一家三口第一頓飯，氣氛微妙卻不冷場。

吃完飯，夏繁星陪兩人在客廳消完食才回房間。

再拿起手機，上麵有十幾通未接來電。

最新一條是對方發來的消息。

【[照片]】

【你閨女在我手裏，想贖回去給我接電話。】

圖片上，一隻做工精細的小兔玩偶被擠得麵目全非，耳朵和腦袋銜接處纏了一圈與雪白格格不入的黑線，兩隻前腳抓著粉色小花，不知要送給誰而透紅了臉。

這是她親手縫製的娃娃，因為承載太多回憶，扔不掉，帶不走，所以離開前，寄到閨蜜孟薇薇那裏代替保管。

電話剛打過去，那頭秒接起：“夏繁星，你死定了，敢一聲不吭就跑掉。”

冷不丁聽到熟悉聲音，夏繁星鼻子發酸：“薇薇......”

回應她的是震耳欲聾咆哮：“夏繁星，你是不是覺得，我孟薇薇交朋友隻看身份？”

“離開夏家，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夏繁星不是沒想過麵對麵告別，隻是以孟薇薇的性子，肯定會跑到夏家指責夏夫人的狠心，再回到孟家一哭二鬧三上吊要孟家家主收留她。

她不願看到這種局麵：“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孟薇薇拔高分貝：“知不知道我收到快遞那一刻的心情？”

“今天放學我還跑到你班上去找，結果班主任說你走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提前回家。直到看到那個什麼破千金的傻逼臉，才發現傻x原來是我自己。”

“......”

字字震在心口，夏繁星疼得紅了眼眶。

作為多年好閨蜜，卻是最後一個得知夏繁星離開消息的，孟薇薇憋了一天的委屈終於找到發泄口，罵了十幾分鐘還不解氣。

罵到最後呼吸變得急促。

再開口，泣不成聲：“阿星，你真的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