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院那天,裴思思都沒有出現。
是顏京澤自己辦的出院手續,剛回到家。
一團雪白的身影就撲了過來,軟軟地叫著,雪球蹭著他的腳踝。
顏京澤蹲下身,將溫暖的小貓緊緊抱在懷裏,壓抑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無聲地浸濕了雪球柔軟的毛發。
“雪球......”他聲音哽咽,“隻剩下我們了。你願不願意......跟我離開這裏?”
雪球仿佛聽懂了一般,伸出小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手指,發出細軟的叫聲,像是在安慰他。
不知哭了多久,他擦幹眼淚,抱著雪球轉身,卻猛地對上了兩雙眼睛。
裴思思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客廳中央,神色不明地看著他。
而她身邊,依偎著一臉清冷又得意的林宇軒。
“在哭什麼呢?”裴思思看著他紅腫的眼睛,語氣聽不出情緒。
顏京澤動作一僵,偏過頭淡淡開口:“沒什麼,眼睛進了沙子而已。”
裴思思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仿佛信了,隨即吩咐道:“之前給你的那隻平安扣,找出來,給宇軒。”
顏京澤的心像是又被針紮了一下。
那平安扣,是她當年一步一叩首,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去古寺誠心求來的,住持開光,說是能保他一生平安順遂。
她曾親手為他戴上,說願他百歲無憂。
如今,她卻要把它拿去,送給另一個男人。
他微微蜷縮起指尖,壓下喉間的哽咽,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去拿。”
他們已經要離婚了。
這平安扣,本就不該再屬於他。
裴思思主動跟著他上了樓。
看著前麵那抹單薄得仿佛風一吹就倒的背影,她忽然開口:“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平時沒好好吃飯?是不是下人偷懶?”
顏京澤一愣,心底泛起一絲可悲的漣漪。
直到現在,她都沒發現他的自閉症早已複發,沒發現他夜夜難眠,沒發現他心如死灰。
他淡淡道:“嗯,最近胃口不太好。”
裴思思似乎信了,沒再追問。
拿到平安扣時,裴思思臉上露出了笑容,反複摩挲著:“這平安扣靈氣足,一定能保佑宇軒拍戲平安。”
她看了一眼顏京澤,還想再說點什麼,或許是想解釋,或許是想安撫。
但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截斷了她未出口的話。
顏京澤沒再為她停留,轉身下樓。
他已下定決心,隻等十天後,拿到離婚證,就帶著雪球徹底離開。
剛走到客廳,一聲淒厲的貓叫驟然響起!
顏京澤心頭一震,急忙衝過去,眼前的一幕讓他血液幾乎凝固。
林宇軒正拿著一根高爾夫球杆,狠狠地朝著躲閃的雪球打去!
雪球的一條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顯然已經斷了!
“雪球!”顏京澤衝過去,不顧一切地從球杆下搶過慘叫不止的小貓。
“林宇軒,你瘋了!”
林宇軒則是一臉惱怒,“你的貓抓傷了我,我不過教訓一下它又怎麼了?”
雪球最是溫順,如果林宇軒沒主動惹它,它是絕對不會傷人的。
兩人正僵持著,裴思思從樓梯下來。
林宇軒立刻丟開球杆,理直氣壯:“思思!你看我的腿被那隻貓抓傷了!你快把它丟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它!”
裴思思看了顏京澤一眼,同時叫來傭人替林宇軒處理傷口,“你先包紮傷口,這件事我會處理。”
片刻後,裴思思又讓保鏢將顏京澤拽到客廳。
“阿澤,你怎麼越來越不乖了?”裴思思居高臨下看著他,“我說過,不許惹他生氣。”
顏京澤掙紮著撐起上半身,緊緊抱著雪球,“是他,他在虐待雪球!”
許是料到顏京澤會這般說,裴思思冷笑勾唇,“你竟然為了這隻畜生頂撞我,來人,把這隻畜生扔出去!”
她擺擺手,保鏢立刻上來強製搶過雪球。
“不!”
雪球斷了一條腿,要是流落在外,隻有活生生餓死!
顏京澤抱著雪球,跪下來苦苦哀求。
“求你,不要扔掉雪球,我以後會將雪球養在房間裏,實在不行,我可以帶著雪球離開,隻求你放過雪球。”
此話一出,裴思思眸子暗了又暗。
她沉聲道:“阿澤,你又不乖了,它既傷了人,便不該再養下去。”
顏京澤還沒來得及反應,保鏢一把搶走雪球。
他想搶過來,裴思思卻死死抓住他的手,任憑他如何呼喊都不鬆開。
突然,馬路上傳來一聲刺耳的急刹聲。
沒多久,保鏢來傳話,支支吾吾,“裴總,那小貓掙紮得厲害,逃到馬路上一不小心被車碾成碎片了。”
轟!
顏京澤腦中一片空白。
他視為家人一般的雪球,死了?
裴思思見他如此,手中力道也隨之一鬆,隻有視線緊緊追隨顏京澤。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屋外。
隻一眼,顏京澤便看到躺在路中間,沒了生機的雪球。
他腳下一軟,癱倒在地,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雪球,他的雪球。
痛苦襲來,他雙目通紅,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轉身便掐住身後不停張望的林宇軒,恨不得掐死他。
“你還我雪球!”
裴思思臉色一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狠狠一推,顏京澤直接撞到門把手上。
她將林宇軒護在自己身後,語氣涼薄:“瘋子,不過是死了一隻貓。若是宇軒有半分閃失,我定不會輕饒你!”
她冷冷扔下這句話,轉身便溫柔捧起林宇軒的手,“腿上的傷口還疼不疼,我帶你去醫院打疫苗。”
說完,她打橫抱起林宇軒,頭也不回地離開。
隻剩下顏京澤捂著流血的額頭,看著死去的雪球久久無法回神。
最後他挖了一個洞,將雪球埋在後院。
他看著那小小的土丘,眼淚決堤而下,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裴思思,我後悔了,後悔愛上了你。
如果我沒愛上你,雪球是不是就不會死。
冷風一吹,沒人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