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電話掛斷後，房間裏死一般寂靜。

隻有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提醒著溫夜華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噩夢。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襲來。

他衝進洗手間幹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眼淚失控地湧出。

鏡子裏的男人，臉色蒼白得如同鬼魅。

他擰開水龍頭，用冷水反複拍打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告訴自己，不能慌亂。

尚禮澄回來時，已是深夜。

她身上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海腥氣，混雜著一種陌生的香水味。

溫夜華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那個漁村，就靠著海。

“夜華，你怎麼還沒睡？”她走近，習慣性地想伸手攬住他的腰。

溫夜華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拿起了桌上的水杯。

他回答道：“喉嚨有點幹，喝了水就睡。”

他聲音裏的平靜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尚禮澄似乎很疲憊，沒有察覺他的異常，隻是揉了揉眉心。

她解釋道：“公司臨時有急事，剛處理完。”

溫夜華靜靜地看著那張依舊美麗，卻透出幾分陌生的臉。

他輕聲說：“嗯，快去洗個澡吧。”

他垂下眼睫，掩蓋了所有情緒。

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溫夜華的目光落在沙發上她隨意丟下的西裝外套上。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過去。

手指在外套口袋邊緣摸索，觸碰到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

那是她的備用手機。

他的心驟然收緊。

她過去對他從不設防，根本不會有備用手機這種東西。

他嘗試輸入了他們確定關係的日期。

屏幕顯示密碼錯誤。

溫夜華苦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用了備用機，密碼怎麼可能還是原來那個。

他下意識地輸入了她遭遇海難失蹤那天的日期。

屏幕應聲解鎖。

那個日子，自然也是她與尹夏隱的初見之日。

溫夜華感到心臟泛起酸澀的沉重感。

他點開微信聊天列表，置頂的聯係人依然是他。

但置頂欄裏並不止他一人。

下麵，是一個備注為“隱”的聯係人。

頭像，是尹夏隱對著鏡頭笑得陽光燦爛的臉。

溫夜華沒有點開對話。

僅僅這個備注和頭像，就已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這時，一條新消息預覽彈了出來。

“禮澄姐，你到家了嗎？我好怕打雷，外麵雨聲好大，我一個人睡不著......”

消息後麵跟著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包。

浴室的水聲停了。

溫夜華迅速將手機放回原處，躺回床上，背對著浴室方向。

尚禮澄擦著頭發走出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的光亮映照著她半邊臉龐，溫夜華透過被子縫隙，看到她嘴角極快地揚起一抹笑意。

那是一種帶著寵溺和無奈的表情。

這種表情，曾經隻屬於他一個人。

“夜華，”她走到床邊，俯身想親吻他的額頭，“我還有點文件要處理，你先睡。”

溫夜華緊閉雙眼，假裝已經熟睡。

她動作頓了一下，細心為他掖好被角，然後拿著手機，輕手輕腳地去了書房。

房門合上的輕微聲響，如同敲響在他心中的最後喪鐘。

溫夜華睜開眼，眼底是一片死寂的清明。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

尚禮澄還在睡，他親自下廚做了她平日喜歡的早餐。

用餐時，他狀似無意地提起：“禮澄，最近家裏好像總聞到一股海魚的味道，是不是該請人來做一次徹底清潔了？”

尚禮澄切煎蛋的動作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她隨即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語氣有些冷淡。

她說：“你多心了。可能是附近哪家餐廳飄來的味道。我吃好了，去公司。”

她起身離開，背影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倉促。

溫夜華看著她麵前那杯隻喝了一口的牛奶，心一點點沉入冰冷的海底。

她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起。

那個地方，那個人，成了她不可觸碰的逆鱗。

也成了紮在他心口，一根無法拔出的毒刺。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張秘書，幫我預約法國大使館，辦理長期簽證。”

“另外，我需要盡快處理掉我名下的一些不動產和基金。”

“對，越快越好。”

掛斷電話，他走到窗邊。

窗外陽光明媚，他卻感覺渾身冰冷。

七年的感情堡壘，原來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