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周後，尚禮澄提出要補辦一場盛大的派對。

她語氣溫柔地說：“紀念日那天委屈你了，這次一定好好補償你。”她試圖修複兩人之間那層若有若無的隔閡。

溫夜華沒有拒絕。

他想要看看，她還能演出怎樣的深情戲碼。

派對設在頂級的私人會所。

其奢華程度，遠超以往任何一次。

溫夜華抵達時，尚禮澄正在門口迎賓。

她身邊站著一個穿著明顯不合身晚禮服的年輕男孩。

正是那個賣魚郎，尹夏隱。

他怯生生地站在那裏，眼神卻像帶著鉤子，若有若無地瞟向尚禮澄。

“夜華，”尚禮澄看到他，眼神亮了一下，隨即閃過一絲不自然，“夏隱現在是我的生活助理，今天來幫忙協調現場。”

尹夏隱立刻向前鞠躬，聲音軟糯地說：“溫先生好，請多指教。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您一定要告訴我。”

溫夜華淡淡點頭回應，目光掃過門口的迎賓牌。

上麵寫著：恭祝尚禮澄小姐、溫夜華先生相愛七周年紀念日快樂。

他清晰地記得，他們相愛，是七年零三個月。

這日期是錯的。

走進大廳。

巨大的蛋糕，是他過敏的芒果口味。

現場播放的背景音樂，是他最不喜歡的一首喧鬧流行歌。

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不用心和一種格格不入的異樣感。

他聽到旁邊有服務員小聲抱怨：“流程都是尚總新來的那個助理定的吧？什麼都不懂，還瞎指揮......”

溫夜華端起一杯香檳，輕輕搖晃。

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裏蕩漾，映出他冷冽的眉眼。

他心下已然明了。

尹夏隱像隻花蝴蝶般在場內穿梭，看似忙碌，實則不斷尋找機會靠近尚禮澄。

“禮澄姐，這個花籃放這裏可以嗎？”

“禮澄姐，音響好像有點問題......”

尚禮澄雖然偶爾會皺一下眉頭，但始終耐心回應。

甚至，在尹夏隱差點被電線絆倒時，她下意識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那一刻，溫夜華清晰地看到了尹夏隱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神色。

到了切蛋糕的環節。

尹夏隱緊緊站在尚禮澄身邊。

溫夜華正以為他會安分片刻，他卻突然一個踉蹌，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侍者。

他嬌聲驚呼：“禮澄姐，我不習慣穿這麼高的鞋子。”

幾乎在同一瞬間，侍者手中整杯紅酒，毫無預兆地全部潑灑在溫夜華價值不菲的禮服裙擺上。

“對不起！溫先生對不起！”尹夏隱驚慌失措地拿著紙巾就往他裙子上擦拭，力道大得幾乎要撕破布料。

尚禮澄表情淡然，但溫夜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溫夜華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卻先拉住了尹夏隱的胳膊，低聲詢問：“怎麼這麼不小心，沒撞疼吧？”

然後她才轉向溫夜華，語氣輕描淡寫地說：“裙子臟了就算了，我讓人送條新的來。”

仿佛這件他曾讚不絕口、親自為他挑選的禮服，不過是塊可以隨意丟棄的抹布。

就在這時，頭頂巨大的水晶吊燈，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異響。

固定吊燈的繩索突然斷裂！

沉重的吊燈裹挾著風聲，直直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砸落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驚呼失措！

電光石火之間！

溫夜華看見尚禮澄的瞳孔驟然收縮。

幾乎是出於本能，她長腿一跨，猛地一把將離她更遠的尹夏隱死死護在懷裏，用自己的後背對著墜落的方向，撲向旁邊的安全區域！

她甚至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尹夏隱的頭。

動作那麼迅速，那麼毫不猶豫。

她似乎完全忘記了，溫夜華才是他的未婚夫，才是那個她發誓要永遠保護的男人。

她也忘了，吊燈正下方，站得最近的人，是他。

“砰！”

巨大的碎裂聲震耳欲聾。

水晶和玻璃碎片像煙花般四散炸開。

溫夜華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眼睜睜看著那盞璀璨的、象征他們“愛情”的吊燈，在他眼前徹底粉碎。

劇烈的疼痛從後背蔓延開來。

他被飛濺的碎片和衝擊力撞倒在地。

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裙。

是血，正從他後背的傷口不斷滲出。

溫夜華痛得視線開始模糊扭曲。

他努力睜大眼睛，望向那個安全的角落。

尚禮澄緊緊抱著尹夏隱，兩人驚魂未定。

她正無比焦急地上下檢查他是否受傷，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緊張。

她連聲問道：“夏隱！傷到哪裏沒有？快說話！”

她甚至，還沒有發現倒在血泊中的溫夜華。

在意識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溫夜華最後看到的，是尹夏隱從尚禮澄肩頭探出的半張臉。

那張臉上，沒有驚恐，隻有一抹清晰無比的、屬於勝利者的笑容。

原來。

在生死抉擇的瞬間，答案如此直白，如此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