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溫夜華出院那天，陽光格外刺眼。

尚禮澄親自來接他，小心翼翼地扶他上車，動作輕柔，仿佛他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她說：“帶你去個地方，散散心。”她語氣溫和，試圖驅散自醫院以來就一直籠罩在兩人之間的低氣壓。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頂級拍賣行門口。

溫夜華心中冷笑，散心？恐怕是另有所圖。

果然，一進入拍賣廳，他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尹夏隱穿著一身顯然不屬於他消費能力的名牌套裝，坐在不遠處的角落，眼神卻像黏在了尚禮澄身上。

見到他們，他立刻站起身，露出一個怯生生而又帶著討好的笑容。

他小聲打招呼：“尚總，溫先生。”

他的目光在觸及溫夜華時，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尚禮澄微微點頭，對溫夜華解釋了一句：“夏隱對藝術品有些興趣，帶他來見見世麵。”

好一個“見見世麵”。

溫夜華麵無表情地坐下，內心如同古井無波。

拍賣會開始。

尹夏隱對每一件亮相的珠寶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他驚歎道：“禮澄姐，你看那套紅寶石，像不像燃燒的火焰？真的好耀眼啊！”

他又說：“天呐，這條鑽石項鏈的切割工藝太完美了！”

他每發出一聲驚歎，尚禮澄的目光就會在那件拍品上多停留幾秒。

溫夜華隻是靜靜地看著，如同觀看一場拙劣的雙簧表演。

中途，尚禮澄起身離席，說是去洗手間。

尹夏隱也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

溫夜華端起侍者送來的香檳，淺淺啜飲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沒過多久，拍賣行的經理恭敬地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溫先生，尚總剛才吩咐，對尹先生特別關注的那幾件首飾，我們都已高出起拍價十倍的價格與得主協商回購，基本都談妥了。唯獨那套藍寶石首飾的買家賀小姐，態度比較堅決，似乎不太願意割愛。”

溫夜華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原來如此。

所謂的散心，所謂的補償，不過是她借他的名頭，來為另一個男人一擲千金鋪路。

他扯出一個極淡的冷笑，聲音冰冷地回答：“她的事情，不必來過問我。”

經理識趣地退下了。

拍賣接近尾聲時，尚禮澄才回來，神色如常。

這時，那套備受矚目的藍寶石首飾開拍。

競爭異常激烈，最後被一位背景深厚的房地產女王賀雲霓拍得。

尚禮澄的眉頭微微蹙起。

拍賣結束，人群開始散去。溫夜華不想再看他們惺惺作態，起身走向休息室。

在轉角處，他聽到了壓抑的爭吵聲。

是尚禮澄和賀雲霓。

尚禮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賀總，開個價吧，那套藍寶石，我必須拿到。”

賀雲霓哈哈一笑，語氣輕佻地說：“尚總，這不光是錢的問題。我看你身邊那位小助理挺有意思，讓他陪我吃頓飯，交個朋友，東西我立馬拱手奉上，怎麼樣？”

“你他媽再說一遍試試？”尚禮澄的聲音瞬間充滿了暴戾。

緊接著，是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和賀雲霓的痛呼聲。

溫夜華站在陰影裏，看到尚禮澄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將賀雲霓死死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毆打著，眼神狠戾得嚇人。

她低吼道：“我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尹夏隱躲在她身後，嚇得臉色蒼白，但嘴角卻控製不住地微微上揚。

溫夜華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注視著這個曾經也為他與人爭執過的女人，如今為了維護另一個男人，展現出更甚從前的瘋狂與占有欲。

原來，並非她改變了。

隻是她想要傾力保護的人，已經換了。

那顆本就冰冷的心，此刻徹底沉入了永凍的冰洋深處。

當晚，他的手機收到了尹夏隱發來的照片。

正是那套天價的藍寶石首飾，戴在他纖細的脖頸上，背景是酒店豪華的落地窗。

配文是：“禮澄姐說，再美的寶石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他說我襯得這寶石都黯然失色了呢。溫哥哥，你覺得她說得對嗎？”

溫夜華沒有回複，直接忽略了這條明目張膽的挑釁信息。

他打開電腦，開始仔細核對張秘書發來的資產處理進度和機票信息。

離開的念頭，從未像此刻這般堅定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