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那個曾經充滿愛意、如今卻隻剩窒息的別墅，溫夜華開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他的布偶貓雪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跟在他腳邊不安地轉來轉去，時不時發出細弱的嗚咽聲，仿佛在詢問他要去哪裏。

溫夜華被這隻乖巧通人性的小貓稍稍安撫，眼中的苦澀散去些許。

雪團是尚禮澄追求他第三年時送的生日禮物。

她說，她會像這隻小貓一樣，永遠溫順地陪伴在他身邊。

雪團乖巧地蹭著他的腳踝，發出咕嚕咕嚕的滿足聲，琥珀色的大眼睛裏滿是依賴。

溫夜華蹲下身，輕輕撫摸它柔軟如雪的毛發，心頭酸澀難言。

他低聲對小貓說：“雪團，爸爸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去一個新的地方生活，好不好？”

這時，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是尚禮澄回來了，身後跟著尹夏隱。

她語氣自然地解釋道：“夜華，我帶夏隱回來取份文件。”

尹夏隱則像個男主人般，熟門熟路地徑直走向書房，眼神卻四處打量著，最後落在了溫夜華正在整理的行李箱上。

他故作天真地問道：“溫哥哥這是......要出遠門嗎？”

溫夜華沒有理會他，繼續手上的動作。

尹夏隱自覺無趣，目光又轉向溫夜華腳邊的雪團，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毒。

他踱步過去，假意要撫摸小貓，說道：“好可愛的貓呀。”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雪團的瞬間，眼神陡然變得凶狠，猛地出手想掐住雪團！

溫夜華一直警惕著，立刻將雪團護在懷裏，側身避開。

尹夏隱見狀，眼中惡意更盛，趁著溫夜華背對書房門口的角度，突然用指甲狠狠掐了雪團一下！

“喵——！”雪團吃痛，本能地掙脫溫夜華的懷抱，驚惶地跳到了陽台的欄杆上，弓起身子發出威脅的低吼。

“哎呀，它跑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了！”尹夏隱驚呼著，快步走向陽台，作勢要去抱貓。

溫夜華心道不好，急忙上前阻止：“你別碰它！”

就在溫夜華伸手想將雪團抱回來的瞬間，尹夏隱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算計。

他用自己的身體巧妙地撞了一下陽台邊緣的一個小花盆，製造出響聲，同時用極低的聲音對溫夜華說：“你猜，禮澄姐出來看到的，是你要推我，還是我想救貓？”

話音未落，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向後一仰，看似是被溫夜華“推”了一把，實則自己重心後移，摔向下方相對柔軟的露台草坪。

在摔倒的瞬間，他的手“無意”地掃到了受驚的、站在欄杆邊緣的雪團！

雪團被這一掃，直接失足墜落！

“不——！”溫夜華的尖叫與雪團落地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書房門被猛地拉開！

尚禮澄衝了出來，看到的正是尹夏隱倒在露台上痛苦呻吟、額角滲血，而溫夜華趴在陽台邊，絕望地看著樓下雪團小小屍體的場景。

“夏隱！”尚禮澄臉色劇變，幾步衝下露台，焦急地扶起尹夏隱。

“禮澄姐......好痛......”尹夏隱哭得梨花帶雨，斷斷續續地“解釋”，“貓、貓不小心掉下去了......我想救它......溫哥哥他可能太著急，誤會我了......”

尚禮澄猛地抬頭，看向陽台上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溫夜華，眼神裏充滿了震驚、失望和憤怒。

她怒吼道：“溫夜華！你瘋了嗎？！為了一隻貓你想殺人？！”

溫夜華看著她，看著這個他愛了七年、傾注了全部青春和信任的女人。

看著她臉上毫不心疼的指責。

看著她懷裏那個正在演戲的男人。

他忽然感到一種極致的疲憊，連解釋的欲望都徹底消失了。

心死之後，原來是這般虛無的平靜。

他用沙啞卻異常平穩的聲音說：“尚禮澄，我們結束了。”

尚禮澄似乎被他的平靜懾住，愣了一瞬，隨即怒火更熾：“你簡直不可理喻！等你冷靜下來想清楚該怎麼道歉再說吧！”

她打橫抱起尹夏隱，看也沒再看他一眼，急匆匆地奔向車庫。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迅速遠去。

別墅裏徹底恢複了死寂。

溫夜華緩緩走下露台，走到雪團小小的屍體旁邊。

他蹲下身，輕輕合上它那雙未能瞑目的眼睛。

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

但這眼淚，不是為了尚禮澄而流。

而是為了這個無辜逝去的小生命，和他那喂了狗的七年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