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願填報截止的前一天深夜。
萬籟俱寂,整棟樓都陷入了沉睡。
我悄無聲息地從床上爬起來,從床墊下,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鐵皮盒子。
裏麵是我從小學到高中,攢下的所有壓歲錢和零花錢,有好幾千塊。
這是我全部的資本。
我學著電影裏演的樣子,將床單、被套、甚至窗簾一條條係在一起,打上死結。
我用力拽了拽,確保它足夠結實,咬著牙,翻出窗戶。
夜風呼嘯,我的心跳得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好幾次,我都感覺自己快要脫力,但一想到顧明珠那張猙獰的臉,和爸媽冷漠的眼神,我就重新獲得了力量。
當我雙腳終於踩在堅實的地麵上時,我整個人都虛脫了,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不敢停留,拔腿就往外跑。
我跑了很久,直到離家足夠遠,才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市裏最近的、通宵營業的網吧。”
淩晨三點的網吧裏,煙霧繚繞,鍵盤的敲擊聲此起彼伏。我找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的手抖得厲害,輸了好幾次才登上了誌願填報係統。
原先的誌願會被發現,不能再用,我現在也迫切需要一個可以讓我徹底擺脫他們的地方。
最終,我將誌願改成了一所以獻身國家科研聞名的院校。
做完這一切,我還不放心,我修改了登錄密碼。
閉上眼睛,在鍵盤上胡亂地敲擊了一長串數字、字母和符號的組合。
我自己都不知道密碼是什麼。
這樣,誰都再也登不上去,再也無法篡改我的命運了。
我走出網吧,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我徑直走向火車站,用身上僅剩的錢,買了一張最早的、開往北方的硬座車票。
坐在飛馳的火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看著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在我眼前逐漸變成一個小點,直至消失不見。
我沒有一絲留戀,隻有一種掙脫枷鎖的、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靠在冰冷的車窗上,迎著初升的朝陽,終於露出了十八年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
我爸媽像往常一樣,端著早餐,用鑰匙打開了我反鎖的房門。
“小遠,起來吃飯了,今天爸媽帶你去......”
話音戛然而止。
房間裏空無一人。
隻有那扇大開的窗戶,和那條從床腿一直延伸到窗外、在晨風中微微晃動的、由床單和被套係成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