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公寓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自那天在門口爭執過後,顧言之收斂了所有的小動作。
他把自己關在那狹窄的房間裏,除了吃飯,幾乎不露麵。
餐桌上,原本偶爾的閑聊也消失了,隻剩下餐具碰撞的單調聲響。
念安好幾次想開口打破僵局,但看看麵無表情的我,再看看陰沉著臉的顧言之,最終也隻是不安地低下頭。
我心裏清楚,這死水般的平靜之下,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在等一個機會,而我,也在等。
前世的記憶浮現,那場羞辱的開端,也是在他入職後不久。
他父母就完美地“遺忘”了他實習單位那筆數額不菲的內推培訓費。
那家頂尖的投行,培訓體係號稱“新人王速成班”,是二嬸托了無數關係才讓他擠進去的。
結果呢?
繳費通知以郵件形式,發到了二嬸留下的“緊急聯係人郵箱”,也就是我的郵箱裏。
而她和二叔的電話,在那幾天永遠都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
當時,公司的HR總監親自打電話把我叫了過去。
會議室裏,顧言之低著頭,像一棵被霜打過的蔫白菜。
周圍實習生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像無聲的審判。
我心一軟,也怕耽誤他的前程。
當場用自己剛發的季度獎金,給他補上了那筆錢。
後來呢?
後來在他的《滬漂心酸日記》裏,這段經曆成了我“刻意刁難”,“用金錢羞辱他”的鐵證。
他對著鏡頭紅著眼眶控訴。
「我堂姐明明收了我爸媽的錢,卻故意拖著不交,非要等HR當著所有同事的麵點名批評我,她才不情不願地刷卡!」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人格和尊嚴,被她狠狠地踩在腳下!」
手機響了,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公寓的寧靜。
屏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下麵標注著“星河資本—人事部”。
終於來了。
我慢條斯理地拿起手機,沒有急著接。
鈴聲固執地響著,一遍,又一遍。
直到快要自動掛斷時,我才劃開了接聽鍵。
「喂,您好,請問是顧言之先生的家屬嗎?」
「嗯,我是他堂姐,有事?」
「是這樣的,顧言之先生的入職培訓費至今仍未繳納,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公司的流程安排。麻煩您今天務必抽空來公司一趟,我們需要當麵溝通解決。」
「知道了。」我應了一聲,直接掛斷。
抬眼,正好對上剛從書房探出頭來的顧言之。
他臉上沒什麼血色,眼神裏交織著緊張、難堪,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等著看好戲的窺探。
我起身,沒有理他。
徑直走向念安的房間:「念安,晚上想吃什麼?不如姐帶你去吃那家新開的日料。」
「啊?真的嗎?那家好貴的!」念安驚喜地抬起頭。
「沒事,慶祝你實習報告拿了優秀。」我揉了揉她的頭發。
「那......言之哥呢?」念安猶豫地看了一眼門口。
「他?」我瞥了一眼僵在那裏的顧言之,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二嬸給的生活費,隻夠他吃食堂和擠地鐵。至於日料,他恐怕消費不起。」
顧言之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猛地縮回了房間。
「砰」地一聲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