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待客的前廳內,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令人窒息。
護國公世子謝臨淵端坐在堂前,巋然不動。
陸泓在一旁臉都要笑爛了,內心卻在苦苦哀求,希望能有人能救自己脫離苦海!
整個京都誰人不知,要是被這位活閻王纏上,輕則破財,重則耗命!
就在陸泓快要支撐不住時,屋外傳來躁動,陸泓剛一抬眼,就見陸昭寧拽著張嬤嬤進了前廳!
她一把將張嬤嬤推到地上,聲音淒厲:
“爹!您要為女兒和娘親做主啊!“
陸泓的臉色瞬間拉下來,心頭猛地一緊,生怕陸昭寧這一鬧會暴露身份,“啪”的一聲,手重重拍在案上,猛地站起身來,厲聲嗬斥:
“放肆!哪裏來的瘋婦居然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堵住她的嘴,給我拖下去!”
小廝正要動手,謝臨淵折扇一抬,他們立馬定住。
“爹?”
謝臨淵手中折扇輕搖,扇尖不經意間點了點下巴,一雙眸子半眯著,帶著幾分探究的玩味。
“陸員外,”他語調微揚,尾音拖得有些長,“陸家的千金,就是這副德行?“
陸泓額上滲出冷汗,慌忙解釋:“她、她隻是遠房親戚......“
“啪!”折扇在謝臨淵掌心重重一合,鳳眸眯起,目光冷冽。
“親戚,叫你爹?”
他雖笑著,周遭的氣場卻陰沉駭人,陸泓跟個新兵蛋子似的定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昭寧眼波流轉,視線落在了謝臨淵的身上。
他一身玄色雲紋錦袍,披著一件大氅,領口一圈油光水滑的白狐毛襯得他麵如冠玉,矜貴無比。
倒是帥得慘絕人寰,就是眉宇間透著幾分陰鷙,死氣太足,一副短命相。
關於此人,陸昭寧知道的不多。
隻知他是護國公府世子,京都裏談之色變的活閻王。
因祖上開國有功,受封公爵世襲,其母親生下他後撒手人寰,父兄於幾年前雙雙戰死沙場,活脫脫的美強慘人設。
這位活閻王是在三月前,突然纏上陸家的。
每次來,陸家都得掉塊“肉”,陸泓苦不堪言,但也隻能硬著頭皮受著。
這人雖危險,但,定能攪得陸府天翻地覆,給自己休養生息的機會。
正想著,劉引璋匆匆趕到,踏進廳堂,向謝臨淵福身行禮:
“世子見諒,這是我家二姑娘,隻因八字弱自幼養在鄉下,近日才回府。她不懂規矩衝撞了貴人,還請見諒,妾身這就帶她離開。“
陸昭寧挑了挑眉。
居然還讓劉氏改口承認自己陸家小姐的身份?
這個短命鬼旺她啊!
真不枉自己鋌而走險,特意來一趟。
如此一來,她更沒有走的道理了。
陸昭寧大膽觀了謝臨淵的相,竟發現自己有一段關於他的記憶:
進京前一天,原主在陸家莊子臨時歇腳,親眼目睹了謝臨淵殺人。
這位世子爺手起刀落,一顆人頭落地,血流了一地,他卻半點不沾。
也是在那一夜後,他成了陸家的“噩夢”。
“小女鬥膽,同世子爺說句話,可好?”
謝臨淵打量了臟兮兮的陸昭寧一眼,發出一聲輕嘖,毫不客氣道:
“本世子不喜歡同醜八怪說話。”
陸昭寧:“......?”
嗬。
這句話,陸昭寧記下了。
劉引璋怕她生事,幹脆上手去拽,陸昭寧輕巧避開,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
“世子,三月前在莊子,我看到......”
“嘩--!”
除了陸昭寧,沒有人看清謝臨淵是什麼時候閃現過來的!
骨扇一展,扇麵抵住了她的唇瓣,帶起的勁風揚起縷縷發絲。
陸昭寧恰到好處住了嘴,視線低垂。
謝臨淵看她的眼睛裏多了幾分審視,忽而閃過一絲玩味,淡笑出聲。
“本世子掌肅清司,管的就是京都官員的大小事。今日撞見小姐押著刁奴上堂求公道......”
“本世子在,正好。”
他一敞大氅,咧咧作響。
聞言,張嬤嬤嚇得幾近昏厥。
劉氏眼角飛快掠過一抹陰狠,卻轉瞬便被濃重的失望覆蓋,她垂著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人,聲音冷得像冰:
“張嬤嬤,你在府中伺候多年,竟做出偷盜主家財物、苛待姑娘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本就合該好好受罰。”
她闔上眼,掩去眼底的情緒:“且先聽憑世子發落,若你命大能熬過這一劫,我便不再追究舊事。”
張嬤嬤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驚愕,嘴唇囁嚅,臉色一寸一寸地白下。
但當她的目光觸及劉引璋冷漠的背影,以及謝臨淵身後侍衛按著腰刀的手時......她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
最終,隻是垂下頭,將額頭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麵上,聲音嘶啞:“是老奴的錯......老奴認罪!”
張嬤嬤對偷盜和虐待的事供認不諱,直接被謝臨淵的人給帶走了。
日暮四合,謝臨淵觀了外麵的天色。
“時候不早了,本世子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聽他終於要走,陸泓鬆了口氣。
心裏正慶幸這位爺這次終於沒要錢時,謝臨淵忽然頓住腳步。
“對了。”他轉過身,“陸員外,兵部還是很缺錢,你,想想辦法,懂?”
陸泓蒼白著臉,一個勁的點頭。
“懂,懂......”
謝臨淵心滿意足,看向陸昭寧時,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
“這位二小姐倒是有趣,希望下次見到你,別還是一副乞丐樣。”
謝臨淵一走,陸昭寧立馬捂著額角裝暈。
劉引璋再不忿,也不得不做足表麵功夫,命人將她扶回房中,還破天荒地送來了像樣的晚膳。
轉眼。
夜露更深,月隱星沉。
陸昭寧閉著的眼忽然睜開,屋內沒有燭火,漆黑一片。
強大的死氣朝著自己靠近,濃烈、凶戾。
他來了。
沒有風聲、沒有門響,寂靜的黑夜裏,唯有她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下一秒,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嗯呃--”
陸昭寧被迫仰起頭,對上一雙在黑暗中亮的驚人的眼睛!
謝臨淵逼近,高大的身影將陸昭寧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他俯下身,溫熱的呼吸帶著清冽的冷鬆氣息,噴薄在她冰冷的臉頰上。
“本世子查過了,劉氏隻有三胎且都是單胎,你這個醜八怪,莫非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成?”
扼住脖頸的指節緩緩收緊,力道精準地控製在她瀕臨昏厥的邊緣。
“說,你到底是誰!”
“咳咳!”陸昭寧猛地嗆咳起來,脖頸間的窒息感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她掙紮著,不大合身的褻衣滑落肩頭,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膚。
謝臨淵呼吸一滯,嗬斥一聲:“荒唐!”
撒開手,猛地轉過身:“穿好衣服,出來!”
陸昭寧:“......?”
陸昭寧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謝臨淵依舊背對著她,聽到身後的動靜,他冷冷出聲。
“你最好保證你接下來說的話,能讓本世子感興趣。”
“若不然----”
折扇在他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線,扇葉淩厲地劃過陸昭寧的側臉。
一縷青絲飄落在地。
“這,就是你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