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賀明倩摟著兩人上樓。

林慕陽渾身是血，強忍劇痛起身，走向曾為孩子準備的嬰兒房。

推開門，他愣在原地。

心如萬針穿刺，暖黃房間變成刺眼冰藍。

他精心準備的一切消失無蹤。

搖床、奶瓶、被褥、衣物......

取而代之的是滿桌賀朝霞照片、滿地玩具、牆角滑板車......

水汽模糊雙眼。

走廊盡頭雜物間門被風吹開，露出一雙小鞋。

林慕陽猛然怔住，那是他熬了三個月才縫好的棉鞋。

他踉蹌上前，小小房間裏堆滿他與孩子的物品。

黴味混合塵埃腥氣撲麵而來。

他顫抖伸手想去撿，卻被大力狠狠推倒。

後背傷口再次撕裂，鮮血洇透衣襟。

賀朝霞抱臂冷睨。

“壞男人！來我廁所幹什麼！”

廁所？

林慕陽胸口劇烈起伏。

賀朝霞急著解褲卻被他一把推開。

“你找死！”

賀朝霞跌坐在地，尖聲哭喊。

“你敢推我！媽媽不會放過你！”

林慕陽淚流滿麵，房間裏所有物品都染上黃漬。

尿騷味蔓延，他心疼到窒息。

這裏每件東西都是他和賀明倩親手置辦。

他們一起選的搖床，一起挑的衣物，一起買的長命鎖......

她明知這些東西意義重大，卻還縱容賀朝霞如此侮辱......

林慕陽拾起長命鎖。

下一刻，他被摔向牆壁，如破玩偶般墜落在地。

長命鎖碎成兩半，掌心溢出鮮血。

賀明倩怒不可遏。

“林慕陽！你又想幹什麼！”

李兮毅哭成淚人抱起賀朝霞。

“我知道哥哥失去生育能力難受，可這不是傷害我孩子的理由啊！”

後背痛到麻木，林慕陽字字泣血。

“賀明倩，為什麼把小寶房間給她？”

他搖搖欲墜起身。

“為什麼把小寶的東西堆在雜物間，還給賀朝霞當廁所！”

賀明倩怔住，才發現雜物間臭氣熏天。

李兮毅委屈扯她衣角，賀朝霞淚如雨下。

她沉默片刻。

“朝霞還小，你何必計較？”

林慕陽看著她，眼神灰寂。

他握緊碎成兩半的金鎖，笑出眼淚。

何必計較？

目光掃過破敗房間。

他們一起拜觀音求來的平安符褪色成灰，邊緣破損。

一起請非遺師傅繡的虎頭帽被剪成碎片，殘破散落。

一起準備的故事書惡臭彌漫，黃斑浸透。

林慕陽無力閉眼，他曾以為賀明倩也期待過這個家。

原來隻是妄想。

賀明倩皺眉欲言，卻被李兮毅打斷。

她抬起賀朝霞的手，滿眼淚水。

“哥哥，你竟對小孩下手？”

賀朝霞手臂浮現淤青，嗚咽哭泣。

林慕陽目光冰冷。

“我沒有。”

賀明倩緊張查看傷勢，眼中動容消失。

“你怎變得如此惡毒？”

林慕陽苦澀。

“你不信我問我又有何用？”

她語氣不容置疑。

“不是你？難道是孩子自己弄傷的？”

林慕陽透過她肩膀看到李兮毅嘴角噙著得意。

果然是她搞得鬼，為拉他下水不惜以身入局。

可賀明倩偏偏信了這拙劣的表演。

林慕陽不答，賀明倩怒意更盛。

“你這般怎配做賀先生！”

她不顧他掙紮拖他下樓。

他被甩在地，傭人將他按住。

賀明倩手持長鞭，眼神凜冽。

“出去兩年性子野了，該家法管教！”

林慕陽攥緊拳，雙眼通紅。

“你敢！”

賀明倩冷笑。

“為何不敢？這家姓賀不姓林！”

皮鞭揮上後背。

瞬間皮開肉綻，血腥彌漫。

林慕陽淒厲喊聲響徹別墅。

眼前發黑，冷汗浸透額發。

當年賀明倩車禍重傷致殘，醫生判定她終身癱瘓，手骨盡碎。

她墜入深淵，日漸陰鷙，無人問津。

隻有他不離不棄，踏遍各地尋訪名醫。

日夜守候在旁，陪她複健治療。

三年時間，他貼身照料她的飲食起居。

不斷鼓勵，才讓她重燃希望重新站立。

知她無法繼續彈琴，他便陪她白手起家，成為現在的商業巨鱷。

當初他為拉投資，在酒局徹夜陪笑，飲盡苦澀。

為拿下項目，他七天未眠打磨方案，終於奪下賀氏第一個大單，奠定公司基礎。

她清高傲氣得罪合作方，要被全行業封殺時，他跪地賠罪才換回生機。

如今她卻說這是賀家基業？

鞭痕如毒蛇撕咬單薄脊背。

“賀明倩......你當真沒有良心......”

七十七鞭，賀明倩停手。

她眸光微動。

“記住教訓，別再犯。”

林慕陽奄奄一息，喉間鐵鏽翻湧。

費力抬眼，隻見李兮毅譏諷一笑。

賀朝霞大搖大擺上前，一巴掌扇在他臉。

“惡毒男人！讓你欺負我！活該！”

賀明倩喉結輕滾，終未言語。

林慕陽閉上眼，任由淚水滑落。

求婚時她包下海島，誓言不讓他受傷。

結婚時她承諾永遠擋在他身前。

婚後三年她為他建造醫院，隻為他一人待命。

如今最深痛楚，卻是她親手賜予。

心鬱成疾，林慕陽吐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