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得人眼睛發疼。

溫以軒一夜未眠，坐起身，撥通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

"你好，我決定加入A國邊境醫療誌願隊。"

電話那頭的男聲沉穩而帶著一絲欣慰：

"溫先生，我們很榮幸能得到您的加入。您父親若在天有靈，定會為您感到驕傲。"

提及父親，他心口澀痛難當。

父親畢生誌願懸壺濟世，最終犧牲在A國邊境的醫療崗位上。

這是父親未竟的理想，也是他心中深埋的痛。

"最快多久可以走？"

"全部流程走完大約需要一個月。屆時我們會安排您順利離開。"

掛斷電話，他沒有任何猶豫，再次按下快捷鍵。

"張律師，麻煩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越快越好。"

"您要和紀總離婚？這涉及非常複雜的財產分割......"

"我淨身出戶。"他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留戀。

掛斷電話，他走下樓。

林淺陽正陪著小貝在客廳地毯上玩積木。

看到小貝那張燦爛無憂的笑臉，溫以軒恍惚想起，

他們曾幾乎同時期待新生命，還玩笑約定若是一兒一女便結為親家。

可最終，林淺陽擁有了活潑可愛的小貝，

而他隻剩下一塊猙獰的傷疤和再也無法生育的判決書。

"幹爹早安！"小貝撲過來，抱住他的腿。

林淺陽擔憂地看他："還好嗎？"

"我決定離婚。然後去A國。"

林淺陽一怔，眼神複雜，有震驚、有擔憂、有心疼，最終化為堅定的支持。

他緊緊握住溫以軒冰涼的手：

"好。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剛出摯友家門，母親的電話便追了過來，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今晚回來！你叔叔費盡心思求來了助孕的秘方！"

"你必須抓住機會，趕緊讓紀家生下繼承人！"

溫以軒心冷如鐵："紀雲珊在容城出差。"

"什麼？你怎麼不跟去照顧？你那個破班怎麼能跟給紀家傳宗接代相提並論？立刻辭了！"

他直接掐斷電話。

自父親病逝，母親迫不及待嫁給了秘密交往多年的情人。

麵對繼父的無緣打罵，她選擇冷眼旁觀。

麵對繼父的苛刻要求，她選擇袒護威逼。

麵對繼父對父親的咒罵，她讚同"一個死人的東西放著也晦氣"。

何曾真正關心過他這個兒子？

若非他入贅紀家能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她隻怕早就忘了還有這個兒子存在。

他逼自己投入工作，試圖用忙碌麻痹撕開裂肺的心臟，

卻在醫院門診大廳猝然撞見最刺心的畫麵。

紀雲珊抱著一個發高燒、臉蛋通紅的孩子，葉楚軒跟在她身側，滿臉焦灼與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在急診床上，柔聲安撫那個男人："別怕，隻是發燒，退了就好。"

溫以軒僵在原地，看著她把從未給予自己的溫柔，悉數給了旁人。

紀雲珊安頓好那對父子，轉身與一位相熟的醫生朋友走向走廊轉角。

朋友壓低的聲音，還是隱約傳來：

"不是說去父留子嗎？孩子都五歲了還留著這男人？溫以軒那邊要是知道了，不得鬧翻天？"

紀雲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孩子還小。再等等。至於以軒......他那麼善良，以後會理解我的。"

理解？

理解她一邊說愛他一邊與別的男人暗通款曲？

理解她讓他一人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她卻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還是理解她將他困在謊言編織的婚姻中整整六年？

溫以軒背靠冰冷牆壁，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就因為愛她，他就活該理解她徹頭徹尾的背叛？

活該承受這鑽心蝕骨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