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傅公館裏住了下來。
這裏的一切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柔軟的床,幹淨的衣服,還有吃不完的食物。
這是我從未擁有過的一切。
可我每天都在淩晨四點準時醒來,再也睡不著。
我記得媽媽說過,家裏不養閑人,賠錢貨就要有賠錢貨的態度。
我不能成為傅先生的“賠錢貨”。
於是我悄悄溜出房間,按照曾經的生活,拿起抹布擦拭著扶手,將巨大的客廳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
天剛蒙蒙亮,我又跑進廚房,想給傅先生做一頓早飯。
可麵對那些我從未見過的廚具,我隻能笨拙地學著傭人的樣子,煮好一壺熱水,泡了一杯茶。
管家發現我的時候,臉上滿是為難。
他看著我灰撲撲的臉蛋和手裏緊緊攥著的抹布,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轉身向傅先生彙報去了。
傅先生坐在餐廳裏,慢條斯理地用著早餐。
我像個犯了錯等待審判的孩子,低著頭站在一旁,雙手絞著衣角,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喝了一口我泡的茶,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下一秒,他放下茶杯,伸手揪住了我的後衣領,像拎一隻貓一樣把我拎到他麵前。
他的眼神很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做我的女兒,要學的可不是怎麼伺候人。”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我仰起臉,迎著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什麼苦我都不怕,隻要您別丟下我。”
他看著我眼裏的倔強,沉默了許久,最終鬆開了手。
“可以,那就證明給我看。”
那天開始,我的生活被各種課程填滿。
不再是擦地和洗碗,而是禮儀、多國語言、金融、格鬥、馬術......傅先生為我請來了各個領域最頂尖的老師,為我量身打造了一套培養方案。
我像一塊快要渴死的幹癟海綿,瘋狂地吸收著所有能讓我變強,能讓我有資格留在這裏的知識。
禮儀老師用戒尺敲打我彎曲的脊背,告訴我挺直腰板是高貴的第一步。
格鬥教練一次次將我摔在墊子上,告訴我隻有拳頭夠硬,才不會任人宰割。
我從不喊疼,也從不叫苦。
因為每次身體上的疼痛,都不及爸爸媽媽帶給我的痛。
而薑家,我的好爸爸,好媽媽,用賣掉我換來的那筆錢和免除的債務,過上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這是傅先生的手下放在我麵前的資料,上麵有照片。
媽媽挎著她以前總是在櫥窗外流連的名牌包,笑得滿臉幸福。
爸爸也換上了體麵的西裝,聽說在一家公司裏當上了小領導。
而沈心悅,穿著漂亮的裙子,被他們一左一右地牽在中間,像個真正的公主。
他們搬了家,住進了高檔小區,逢人便聲淚俱下地講述那個“入室搶劫”的夜晚,他們是如何與歹徒鬥智鬥勇,卻還是沒能保住我這個可憐的女兒。
他們咒罵劫匪的殘忍,表達著對我的思念,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讚美。
親戚朋友們都誇他們是重情重義的好父母,隻有沈心悅這個養女,才能慰藉他們失去親生女兒的傷痛。
我看著照片上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手指慢慢收緊,將那張照片捏得變了形。
傅先生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低沉的嗓音響起。
“恨他們嗎?”
我鬆開手,將皺巴巴的照片撫平,然後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個不屬於我這個年紀的,淡淡地微笑。
我將照片撕碎丟進垃圾桶裏,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堆裏,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