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到辦公區，所有人臉上都難掩疲倦，眼底血絲清晰可見。

刑偵這行就是如此，不來活是清水衙門，來了活就得連軸轉。

實際上是不可能不來活的。

華州，浙省省會，千萬級人口。

僅以全國命案平均發案率，0.3~0.6起/10萬人/年來推算，每年光是命案就有30~60起，平均每周1~2起。

即使手頭暫無新案，也停不下來。

陳年積案清了嗎？

在逃罪犯抓完了嗎？

跨省市協作完成了嗎？

永無休止。

這還隻是命案一項而已。

致敬。

“啊----啊----啊----”

小張打著綿長的哈欠，癱進工位，一臉生無可戀。

鄭英暉掃過大屏幕上的案情，無須詢問，已將一大隊的意圖盡收眼底。

“各位，停一下！”他拍手打斷眾人，聲音帶著不容置疑，“方向錯了，立即調整！”

陳宇揉著發澀的眼角，熬夜的麻木讓語氣帶刺：“我們的工作有什麼問題？”

鄭英暉見慣不怪了：“你們現在是把劉家偉和天際港灣城案做硬綁定。對付普通案子沒問題，但對手是‘歸零’，這樣不行。”

“不做綁定，拿什麼結案上訴？”有人質疑。

鄭英暉露出標誌性的大白牙：“‘歸零’能把現場抹得幹幹淨淨！沒有鐵證，你想拿什麼起訴？”

他聲音陡然拔高：“督導組就是來破這個局的！特案特辦，跳過常規取證環節！當務之急，是抓人！”

陳宇用力搓了把臉：“怎麼抓？這個劉家偉在哪？”

鄭英暉轉向一旁的莊朔。

這個小夥子在會議室就一直抱著個手機，不知道在忙活什麼，一直打著電話，此刻，他剛剛放下手機。

“陳隊長，鄭副組長，”莊朔帶著人畜無害的微笑，“都協調好了。”

“嗯？”陳宇沒理解，“協調什麼？”

“全市所有基層派出所、治安巡邏點、路麵交警，還有特警支隊，即時起，統一接受督導組臨時指揮調度！”

叮咚。

莊朔的手機又響了一聲，他抓起來一看，又是靦腆一笑：“華州武警支隊，也到位了！”

陳宇眼角肉眼可見地迅速抽動著。

“搞...搞這麼大？！”一大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鄭英暉黑臉一沉，嗓門加大了幾分：“你們還沒認清對手是誰嗎？案發已經過了24小時！按‘歸零’的尿性，很可能已經潛逃了！”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餘惜身上，聲音壓低幾分，“去年長淮，同樣的陣仗，還是讓他們溜了。餘法醫全程參與，不信問她。”

餘惜沉默著點了點頭。

一片寂靜。

陳宇打破沉默：“抓人也得有目標吧？這個劉家偉，我們毫無線索！”

鄭英暉強勢拍板：“所有人，放下手頭工作，全部撒出去！‘歸零’現有成員資料，會馬上同步到各位手機！”

無形間，他已牢牢掌控主導權。

“小莊！立刻申請接入華州‘天眼’係統！重點搜尋已知‘歸零’成員，尤其是劉家偉！我們在和時間賽跑，要快！”

莊朔眼神銳利：“是！”

“都動起來！”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有多次與“歸零”交手經驗的人，鄭英暉是絕對權威的。

角落裏，李新元靜靜注視著鄭英暉。不得不承認，此人氣場強大，決斷如刀。

如此飽和式的行動，陣仗會不會太大？

不會。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正是所有單位求之不得的實戰機會。

按住“歸零”，那就是潑天的大功，相關負責人的履曆上又是添彩的一筆。

一大隊全員出動，整個華州的警力機器在這一刻啟動！

“陳隊，留步。”鄭英暉叫住陳宇，“我剛才，對事不對人。”

陳宇一怔，點頭道：“明白。隻是這‘歸零’，真有這麼大能耐？”

鄭英暉搖頭苦笑：“‘歸零’不隻是殺手組織，它是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背後的冰山，我們也才窺見一角。”

迎著陳宇探究的目光，他重重拍了下對方胳膊：“我有權限說，你沒權限聽。共勉吧。”

在國家機器麵前，個人能力渺小如沙。

普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觸及的大案近在眼前，李新元同樣心潮澎湃。

但更多的還有一種危機感----鄭英暉對餘惜的態度。

那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讓他忍不住把這個黑炭頭當做了競爭對手。

一定要在鄭英暉之前把案子破了！

在高強度圍捕下，相信劉家偉必定插翅難逃。

李新元能做的，似乎隻剩深挖案件本身。

眼下，隻剩一個關鍵人物----賈香林！

先前因口音誤導，提問聚焦在“柳江文”上。

那麼，真正的劉家偉，她是否認識？對她的能力尚在冷卻期，但不妨礙再去撬一撬她的嘴。

李新元快速翻出案卷上賈香林的住址，不在本市，那在華州隻有一個地方能找到她。

問題來了，為了找男公關，她特地跑來了華州？還是另有所圖？

他快步走向停車場，鑽進大G，引擎咆哮著衝出市局，直奔目的地。

遠處低空，一架特警直升機呼嘯掠過，徹底印證了這場行動的真實與浩大。

“餘惜...不會被那股子男子氣概折服吧？”

李新元有些不確定，單親媽媽確實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肩膀依靠。

“媽的！他還是個直球選手！”

雄性生物本能的勝負欲猛地被點燃，他感覺自己此刻像極了為求交配而拚命展示自己的狒狒。

案件核心疑點：誰買的凶？

衛夢媛沒說清，是她設局誘騙劉家偉，還是直接雇傭了他。

她死了，答案隨之湮滅。

嗡嗡，手機振動。

冉小雙要加油鴨：《“歸零”成員詳情》

冉小雙要加油鴨：李老師，鄭副組長不讓發群裏，我偷偷給你！

案件性質敏感，李新元的顧問身份能跟到這裏已經是極限。

這幾年在市局，他確實交到了幾個真朋友。

陳宇的關照，冉雙雙和小張的尊敬，還有...餘惜。

他們不再是冰冷的執法機器，是夥伴。

李大富：謝謝，我會保密的。

趁紅燈間隙，他迅速點開文件。

三張照片彈出：首張是劉家偉之前入獄時的定妝照，後兩張則是模糊的監控截圖。

文字信息寥寥無幾，隻有簡略描述。

二號人物是個尋常的禿頂中年，丟進人海就不見的那種。

但第三張截圖瞬間抓住了李新元的眼球，很眼熟！

這是酒店監控，像素不高，隻拍到半身。

男子身材魁梧，肩膀寬闊，鴨舌帽壓得極低。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異常粗壯的手臂，肌肉線條分明，一看就是有常年健身習慣的。

資料裏一行字，格外刺眼。

經研判，“歸零”殺手成員遍布全國各行業，以本職工作為掩護。組織內部極可能實行“派單製”，根據訂單類型、距離、難度等因素，挑選實際執行的殺手。

“派單？”李新元隻覺荒謬絕倫，“這...這不就是...‘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