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魚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
還是客房電話響起來,提醒她該退房了,如果再不退房的話,就要加收一天的費用了。
棠魚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坐起來,續了三天的房。
她需要在這三天裏找好房子租住,然後開始上班。
早在確認回國的時候她就提前在海市預約了一個翻譯工作。
她找到的這家翻譯公司體量很小,但是她做過調查,業務量很不錯。翻譯是根據業務拿提成,所以工資很客觀。
再一點,翻譯工作不需要每天坐班,大多時候是根據客戶需求跑現場,所以即便租在偏遠一點的地方,也不太影響通勤。
而越偏的地方,房租就越便宜。
被電話打醒以後,棠魚就睡不著了。她呆坐在床上,腦海中一下就浮現出沈孟聽昨晚的樣子。
不過她隻允許自己沉溺了一會兒,兩點半的時候,她收拾東西出門。
棠魚慢慢悠悠地走在這座闊別了整整五年的城市,每一個建築,每一顆樹,都能成為她眼中的風景。
隻是她已經沒有了可以分享風景的人。
她和翻譯公司的hr在公司大堂見麵,棠魚提前了十分鐘到,來人看見她的時候眼前一亮。
“棠小姐,你真漂亮。”
hr是一個看上去很優雅的中年女人,笑容陽光,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
“我叫徐慧,你叫我徐姐就行。”
兩人簡單地聊了幾句,徐慧從文件袋裏拿出兩份文件。
“如果棠小姐這邊沒什麼問題的話,這是我們的勞動合同。都是模板合同,棠小姐主要看一下薪資和提成比例就好。”
棠魚有些詫異,“就這麼定了嗎?您不需要考驗一下我的專業水平嗎?”
徐慧笑了笑,說得很直白。
“我看過您在國外的全英文演講視頻,也核實過您所有證書的真實性,能拿到那些證書的人,入職是肯定沒有問題的。至於您的專業能力——”
徐慧停頓半刻,說:“這不在我的考察範圍內。您的業務能力是由您每次服務的客戶來評分,每次的評分也會影響到後續客戶在選人時的決定。所以,一切看您自己的能力。”
棠魚明白了。
如果自己的業務能力不過關,客戶評分低,那麼後續其他客戶在選人的時候就不會選她。
而她的工資和業務量緊密掛鉤。
一旦能力不達標,業務量低下,光憑那點兒無責底薪,是沒辦法在海市這種超一線城市生活的。
棠魚拿起合同看了看,沒有什麼問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棠魚小姐,歡迎您加入我們,”徐慧和她握了握手,“工作時間不固定,不強製坐班,一切以客戶要求為準。工資每月十五號發放,年終獎是十倍底薪。請您保持電話暢通,方便公司隨時聯係派單。”
“好,謝謝徐姐。”
從公司裏走出來,一陣冷風灌進了棠魚的身體裏,她裹緊了大衣,埋頭走到馬路邊。
她原本想要查詢一下公交路線的,但實在太冷了,不想拿手機出來,於是打算打個車。
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再次停在了她的麵前。
獨樹一幟的車牌號,海A00001,隻有那個人有資格。
棠魚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不自覺地盯著黑色的車窗,卻完全看不見裏麵。
冬日冷風中,她消瘦的身影站在馬路旁,裹緊的大衣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瑟瑟發抖,臉色被風刮得有些慘白,看上去不止一點狼狽。
坐在副駕駛上的人想下車幫忙,沈孟聽卻已經一腳油門走了。
蔣姣滿臉焦急,“孟聽,好歹相識一場,就算做不成情人,打聲招呼也好啊。”
蔣姣這次終於看清了棠魚的樣子。
昨天晚上,她沒有認錯人。
棠魚果然回來了。
可是沈孟聽恍若未聞,隻是輕聲冷笑。
“出去混了五年,混成這副樣子,”沈孟聽輕飄飄地說,“你覺得她現在還有臉站在我麵前嗎?”
......
寒風呼嘯,棠魚有些呆愣地看著絕塵而去的那輛黑車轎跑。
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感覺,她隻覺得似乎更冷了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作怪,才回來兩天,海市也不算什麼小地方,偶遇的頻率似乎的確太頻繁了。
棠魚扯了扯自己的大衣,網約車到了,她拉開車門坐進去,報了自己的尾號。
她回酒店休息了一下,洗了個頭,化了一個比方才要濃豔一點的妝。
晚些時候,她還有個兼職。
不怪她這麼拚命,實在是因為窮。
她的絕大部分存款都留在英國,昨天晚上交了酒店錢之後,她現在全身隻剩下不到一千塊錢。
看了眼時間,她估摸著英國那邊的人差不多現在有空了,打了個電話過去,沒過一會兒便有人聽了。
“到了?”電話裏的男人言簡意賅,音色沉沉。
棠魚“嗯”了一聲,“你在醫院嗎?”
“剛回來,”男人說,“醫生說情況還是有些不好,也許還是需要做好動手術的準備。”
棠魚的心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才說道:“聽醫生的吧,如果需要錢的話,你提前告訴我,我打給你。”
男人頓了頓,說:“你回去見到孟聽了嗎?”
棠魚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轉到這個話題,明顯怔愣了一會兒,隨後不想多聊,匆匆說了句“沒有”,便掛斷了電話。
本來也沒有見到。
都隻是她單方麵偶遇而已。
沈孟聽——沈孟聽。
這是棠魚五年來第一次細細在腦海裏念出他的名字。
不告而別了整整五年,就算她正兒八經地站在沈孟聽麵前,他也不見得還記得她。
他那麼招人,就算是曾經短暫在一起的時間裏,也不乏資質優秀的追求者。
哪裏還會記得她這個不過是路過他生命的過客的人。
棠魚還記得,大學的時候,她作為學生會副會長去慰問軍訓的新生,一眼看見了人群中的沈孟聽。
好歹曾經是同一個高中,她走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軍訓帽下的他微微出了些汗,被太陽曬得皺起眉眼的他用很淡很淡的目光掃了她一眼,語氣也冷漠得很。
“你認識我?”
棠魚一愣,才驚覺自己自作多情了。
高中的時候他們雖然不熟,但也是合作過舞台劇、說過話的。
她不過隻先他一年畢業而已,再見時他已經完全不記得她了。
也是,他是海市首屈一指的商業帝國沈氏財團的公子,周圍的鶯鶯燕燕從出生落地開始就沒停過了,她的臉在千奇百豔的萬花叢中,從來沒有真正落入過他的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