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魚確實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喝醉了的沈孟聽當著她的麵被警察帶走。
不管怎麼樣,先把人帶進來再說。
然後再給蔣姣打電話來接人吧。
聽見棠魚的話,大堂經理鬆了一口氣。
剛才在大廳,這個男人一進來就問503在哪裏,然後不管他們問什麼,他一個字也不說。
前台覺得是來鬧事的,都打算報警了,還是大堂經理眼尖,一眼就看見了男人手上戴著的腕表。
江詩丹頓從來沒有售賣過的款式。
定做的。
滿鑽,寶石表盤。
價格應該在好幾百萬。
大堂經理不敢把這樣的權貴直接交給警察,要是得罪了哪家世家豪門,他這個經理就不要當了。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把人帶到503試試。
好在503的客人真認識。
阿彌陀佛。
......
大堂經理和保安走後,房間又恢複了方才的靜寂。
棠魚站在一旁,看見躺在床上的,緊閉著雙眼的男人,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五年了。
她覺得國內的一切都變了,不管是人還是物,這座城市已經華麗得快要找不到她的落腳點了,所有人的節奏都那麼快,她像是被裹挾著往前走,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可眼前的沈孟聽,卻好像一點也沒變。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骨骼線條依然立體,硬朗清晰的下頜線順著昏暗的光線滑入脖頸深處,堅挺的鼻梁如同一道涇渭分明的分割線,將他一半的臉沉入陰暗之中。
沈孟聽眉眼緊閉,因為是仰麵躺著,他的喉結突出來,大得有些驚人。
似乎是口渴了,喉結忽的上下一動,把棠魚愣神的視線拉了回來。
棠魚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想找自己的手機,給蔣姣打電話。
可找了半天沒看見手機,棠魚才想起,剛才把手機隨手放在床上——
現在應該是被沈孟聽壓在身下了。
棠魚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動作輕柔,伸手插進了沈孟聽的後背,一點一點找著手機。
忽然,手腕處一熱,棠魚身體僵直,目光落下。
沈孟聽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冰涼刺骨,貼合著她手腕上的脈搏。
他的手指如藤蔓般握住她,棠魚視線一轉,就落入了他漆黑晦暗的瞳孔之中。
沈孟聽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目光沉沉如海域,海麵無聲,卻起波瀾。
她剛要出口的音節被沈孟聽的力道打碎,天旋地轉之間,棠魚驀地就被拉入他身下。
背脊貼上柔軟的床榻。
而身前覆上溫熱。
棠魚麵色驚恐,男人的氣息灑落在她的臉上,透著帶著腥味的酒氣,鑽進她的鼻腔。
他嗓音發沉,又幹又澀,漆黑的瞳孔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你還知道回來?”
-
屋裏的氛圍不知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
平靜安寧的房間頃刻間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氛圍,獨屬於那個人的男性氣息就同他這個人一樣,專製蠻橫的占領了棠魚的感官。
四麵八方都充斥著他的味道。
以及溫度。
棠魚的手腕被沈孟聽壓住,柔軟的身軀貼合在他硬朗的胸膛。
分明是一派曖昧景象,卻讓棠魚覺得格外的水深火熱。
沈孟聽明明是醉了。
身上的酒氣不是假的。
但他此刻卻睜著眼,如鷹一般,漆黑深邃,眼神尖利。
棠魚甚至還在他的眼中看見了一絲狠辣。
沈孟聽開口。
怒意像是從喉間一絲一絲慢慢溢出來,有些寒冷。
“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為什麼走了這麼久?”
棠魚的腦子裏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扯斷。
稀裏嘩啦的,碎了一地。
她漸漸沒了什麼力氣。
原本一直掙紮著,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在沈孟聽麵前,簡直可以用微不足道來形容。
所以掙紮了這麼一會兒,她全身發軟。
“沈——”
她想叫他,發出一個音節之後,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了。
束縛住她的戾氣忽然消失。
男人原本抬起來、在她正上方的頭也耷拉下去,砸在她的肩頭上。
鼻息剛好劃過她的脖頸,酥酥癢癢的溫熱。
棠魚試著動了一下。
沈孟聽的手滑落下去。
看起來,像是又昏睡了過去一樣。
所以剛才應該隻是被她的動作弄醒了而已。
棠魚小心翼翼的推開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坐起身來,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胸口起伏。
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像做夢一樣。
來得快,去得快,好不真實。
棠魚想起沈孟聽剛才說的那三句話。
他是在問她嗎?
問她為什麼回來?
難道他關心嗎?
不應該。
沈孟聽那麼招人,這五年,他和蔣姣琴瑟和鳴,感情甚篤。
他怎麼可能還記得她。
想起蔣姣,棠魚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蔣姣的電話。
蔣姣果然沒換號碼,很快接起。
“學姐?”
棠魚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一絲嘶啞。
“蔣姣,你男朋友在我這裏。”
許是害怕蔣姣誤會,棠魚又解釋了句,“他好像是喝醉了,應該是走錯了房間,麻煩你現在過來一下,把他帶回去。”
蔣姣在電話那頭頓了一秒,這才說道:“好,我現在就來。”
蔣姣今天晚上就住在對麵的酒店,她明天有個通告,這裏離機場近。
10分鐘後,門鈴響起,棠魚開了門,迎上了蔣姣帶著歉意的笑臉。
“不好意思啊學姐,給你添麻煩了,孟聽呢?”
棠魚側身給蔣姣讓了位置。
“在裏麵。”棠魚說。
蔣姣抬腳走進去,看見躺在床上的沈孟聽,挑了挑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孟聽,回去再睡。”
沈孟聽慢慢的睜開眼,視線先是落在蔣姣身上,隨後又慢悠悠轉到了棠魚這邊。
視線聚焦的一瞬,沈孟聽原本迷離的眼色沉了沉。
“她怎麼會在這裏?”
蔣姣笑,“你好意思說,你住對麵那個酒店的503,跑到這邊來打擾學姐,人家沒報警都算好的了。”
沈孟聽移開視線,沒再說話。
他緩緩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拉過蔣姣的手腕,從棠魚身邊走了出去。
沒看她,也沒跟她說話。
棠魚關上門的一瞬間,聽見沈孟聽在問蔣姣:
“你這次去國外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比原先的預期遲了四天。”
蔣姣說:“行程有變也是常事,臨時加了個廣告。”
棠魚關上門,自嘲的笑了笑。
原來方才沈孟聽說的那幾句話,是對蔣姣說的,問她為什麼去國外趕通告那麼久才回來。
門外,兩人的腳步漸漸沒了聲音,棠魚也終於轉過身來,渾身無力地靠在門背上。
今天一整個晚上,她都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沉甸甸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直到這一刻,壓在她心上的東西才終於碎了。
碎得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