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股心悸，讓飛廉真靈都在戰栗。

他引以為傲的滔天妖氣，千錘百煉的大羅金仙巔峰修為，在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注視下，竟顯得如此渺小可笑。

恍惚間，他看到那平靜眼底，混沌翻湧，雷海咆哮，連三千魔神都在其中哀嚎隕落。

“不！是幻覺！定是幻覺！”

飛廉在心中狂吼，強行壓下靈魂深處的恐懼。他死死攥緊長戟，冰涼的金屬觸感試圖驅散那蝕骨寒意。

然而，李玄的目光僅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接著，便緩緩掃過全場。看過那群情激憤的巫族兒郎，看過神情激昂的眾位祖巫，最後，目光仿佛穿透虛空，與洪荒各處那些暗中窺探的神念無聲碰撞。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處角落：

“今日，吾巫族立族，稟告父神。不為爭鬥，不為霸權，隻為守護這片洪荒大地！”

話音落下，天地為之一寂。

昆侖山三清，血海冥河，所有窺伺的大能都怔住了。預想中的血戰並未爆發，這位巫族之首，竟如此宣告？

示弱？

飛廉也是一愣，隨即狂喜湧上心頭——他怕了！

但李玄下一句話，卻讓所有人心頭猛地一緊。

“但，這不代表吾族可欺。”

他略一停頓，平靜的目光終於移動，落在早已按捺不住、周身燃著扭曲空間實質火焰的祝融身上。

“祝融。”

“大兄！”祝融一步踏前，躬身領命，眼中戰火熾烈。

“有客遠來，不懂禮數。”李玄的聲音依舊平淡。

“你去，教教他。”

來了！

所有人的心神瞬間繃緊！

祝融眼中爆發出瘋狂的喜色，戰意衝霄！他死死鎖定空中飛廉，恐怖氣勢轟然爆發，仿佛下一刻便要化身萬丈烈焰火神，焚盡那十萬天兵！

飛廉亦是心神凜然，渾身法力鼓蕩至巔峰，準備迎接這雷霆一擊。

然而，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驚天大戰時，李玄輕飄飄地又加了一句。

一句讓整個洪荒瞬間陷入死寂的話：

“一指，足矣。”

“莫要臟了這片我們剛清理幹淨的土地。”

什…什麼？

一指？！

不單飛廉，連祝融自己都愣住了。他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砂鍋般的拳頭，又看看手指，滿臉錯愕。

飛廉短暫的錯愕之後，整張臉瞬間由青轉紫，比之前被無視時難看了百倍！

羞辱！

這是赤裸裸、毫不遮掩的終極羞辱！

他堂堂妖族妖帥，大羅巔峰，手持上品先天靈寶，對方竟隻派一人，而且隻用…一根手指？

“啊啊啊啊——！”

飛廉徹底暴怒！理智的弦砰然崩斷！狂獸般的咆哮聲中，他所有的法力、尊嚴、狂怒，盡數灌入手中長戟與伴生靈寶！

“欺人太甚！本帥今日便叫你巫族飛灰煙滅！”

“風起！龍吟！”

長戟被他用盡全力擲出！同時，伴生靈寶上品先天靈寶“縛風索”祭起！

縛風索迎風暴漲，瞬間化作一條通體由密集風刃構成的萬丈青龍！風之法則催至極限，龍吟聲撕裂長空，天地失色！不周山下罡風驟起，卷碎山石化為齏粉！

青色風龍裹挾著飛廉的長戟，帶著撕裂蒼穹、毀滅一切的凶威，朝著下方祝融及他身後的山穀，狠狠噬咬而下！此乃飛廉畢生功力所聚，誓將一切撕碎，洗刷這曠世奇辱！

麵對這毀天滅地的攻勢，往日狂暴的祝融，神色卻前所未有的凝重肅穆。

他深深看了李玄一眼，那平靜目光中是無與倫比的信任。

他沒有揮拳，沒有咆哮。

而是真的，如李玄所言，緩緩抬起了手。

伸出一根食指。

對著那咆哮而來的青色風龍，輕輕點出。

刹那間，祝融周身那狂暴燃燒的南明離火、那衝天氣勢，盡數收斂！

極度的內斂，極致的掌控。

指尖之上，沒有烈焰滔天，沒有火光萬丈。

唯有一點。

一點琉璃般剔透的光點，內裏一縷赤金光線跳動。微小若塵埃，與那萬丈風龍相比渺不可見。卻又璀璨至極，仿佛洪荒世界所有的“火”之真意，都凝結於此。

這便是他在李玄教導下，於萬法道圖中，領悟出的——隻屬於他祝融的“王道之火”。

下一瞬，光點與風龍，接觸！

沒有爆炸，沒有轟鳴，甚至沒有一絲聲響。

時間仿佛被拉長。

所有窺探的大能，都目睹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那由無盡風刃構成的狂暴青龍，觸碰到赤金光點的刹那，竟如同驕陽之下的冰雪，開始了無聲的消融！

不是燒毀，不是擊潰！

是從法則的本源層麵，被徹底抹除！

狂暴的風之法則，在更高層次、被絕對掌控的火之法則麵前，脆弱如紙，連掙紮都做不到，便一寸寸地崩解、湮滅，化為最原始的靈氣重歸天地。

那一點赤金光芒，勢如破竹，輕易洞穿層層風龍之軀。

在萬丈龍軀徹底消散的前一刻，它終於點在了飛廉那件上品先天靈寶，縛風索的本體之上。

“錚——！”

一聲尖銳淒厲到極致的哀鳴響徹雲霄！

縛風索靈光驟暗，哀鳴著化作一道流光倒卷而回，狠狠砸入飛廉體內！

“噗——！”

飛廉本人如遭混沌巨錘當胸重擊，身形劇顫，一口夾雜著內臟碎片的金色逆血狂噴而出！渾身氣息瞬間萎靡。

更詭異的是，他並未被轟飛，整個人僵在了半空，維持著攻擊的姿勢，一動不動。臉上凝固著之前的瘋狂，雙目卻瞪得渾圓，裏麵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敗了？

就這麼......敗了？

敗得莫名其妙！毫無道理！

對方甚至連神通都未施展，隻是......隻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祝融緩緩收回食指，那赤金光點隨之隱沒。他看也未看僵立的飛廉一眼，轉身，對著李玄深深一躬，聲音洪亮而恭謹：

“大兄，幸不辱命。”

幹淨。利落。

這雲淡風輕背後，是赤裸裸的碾壓！是絕無爭議的絕對實力！

全場死寂。

洪荒死寂。

所有神念，皆震撼無言。

李玄依舊平靜。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幾近道心破碎、形同雕像的飛廉。

目光緩緩掃過天空。

那十萬天兵早已被駭得抖如篩糠，兵器都快要脫手。

李玄的聲音不大，卻如九天法旨，傳入每一處角落，讓所有神念再次窒息：

“禮，我們收下了。”

他指了指那座白骨京觀。

“人，你們可以帶回去了。”

他指了指僵在空中的飛廉。

“回去，告訴帝俊。”

“下次，若再派人來，記得......”

李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要懂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