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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於豪門,防身術是沈錦從小的必修課。

隻見她雙臂靈巧一扭,左肩瞬間掙脫一個嬤嬤的桎梏,旋身一側,抽出藏在後腰的馬鞭。

武器是下馬車時順手拿的。

要進虎穴,她當然得有防身的底牌。

馬鞭淩空一揮,狠抽在另一個嬤嬤臉上,趁她吃痛後退之際,反手衝著要抓她發髻的嬤嬤又是一鞭。

馬鞭揮的虎虎生風。

她身材嬌小,滑得像隻泥鰍。

四人想要抓她,卻連衣角都碰不到,反被那不斷落下的鞭子抽的血肉模糊。

矮桌的瓷器甩落一地。

劈裏啪啦的破碎聲,鞭子抽打聲和嬤嬤的慘叫交織,此起彼伏。

沈惜珠得意的笑容凝固了。

鄭氏亦滿臉駭然,驚得不住後退。

“反了!反了!來人啊!”她朝門外高喊。

“砰!”

聽到動靜的侯府護衛猛虎般衝進來,在看見屋中橫倒一地的嬤嬤,和中心手持馬鞭的少女後,頓時呆愣在原地。

“傻站著幹什麼!”鄭氏怒氣上頭,怒指沈錦。

“把這個逆女給我拿下!”

“主子!”阿笑衝進門,卻被兩個護衛攔住。

他們惡狠狠盯著沈錦,腰間佩刀抽出,一步步朝她靠近。

他們不是年邁體弱的嬤嬤,

人數、身手、性別,無論哪方麵她都不占優勢。

沈錦緊了緊手中的馬鞭,神色添了幾分凝重。

而一旁,退到鄭氏身邊的神沈惜珠則呼吸都變得急促,眼中的惡毒和快意幾乎要溢出來。

氣氛驟然緊繃。

正在這時,一道滿是怒意的聲音傳來。

“滾開!誰敢攔小爺?讓沈錦那混蛋給小爺滾出來!”

可算來了......

沈錦悄然勾唇。

令人窒息的氛圍凝滯了一瞬。

屋中眾人下意識轉頭望向門外。

便見一個紅衣少年帶著一身怒氣,橫衝直撞突破府門處下人的阻攔,衝進前院。

“他怎麼來了!”沈惜珠脫口而出。

本能看向母親。

鄭氏也一臉驚愕。

但她持家多年,迅速冷靜下來。

一邊用眼神示意侍衛們立刻把沈錦拖走,一邊端著端莊的笑容,迎出去。

“季公子。”

寒暄的話還沒出口,沈錦已趁機衝出侍衛的包圍圈,迎著少年狂奔而去。

像是嚇壞了,整個人險些撞進他懷裏。

“季行舟......”

她趔趄地站穩,手緊抓著少年的寬袖。

昂首看他。

“救救我......”

長睫顫抖,一滴滴晶瑩的淚光沿著她麵頰落下。

季行舟滿心的怒氣頓時凝滯。

驚訝地看著眼前哭成淚人的女子。

見多了她囂張跋扈的討厭模樣,他還是頭一回見沈錦哭。

貝齒輕咬著下唇,那雙浸了水的眼眸滿是恐懼。

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用力拽著他的衣袖,仿佛在抓著唯一的依靠。

“母親她不知怎麼了,竟要這些人脫我的衣服......”她瑟縮了一下,靠他更近了些。

季行舟一聽,本能地低下頭。

沈錦正仰頭看他。

衣領盤扣在剛才的打鬥中崩開。

此刻那纖長的脖頸就這麼撞入少年眼底。

好白......

像是羊脂玉在冬日驕陽照耀下,蒙上一層瑩瑩光輝。

季行舟隻看了一眼,就慌忙錯開視線。

可那白晃晃的肌膚卻像烙印一樣,不停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可惡!”他真是瘋了!

一股熱氣猛躥上他臉頰。

“你給小爺把衣服扣好。”他惡狠狠的,說話時更是直接上手,一把將那微微敞開的衣領揪緊合攏,隻是眼睛怎麼也不敢看她。

隻能看向另一幫人。

鄭氏哪想到沈錦竟然敢當著外男的麵捅穿這事。

眼見季行舟也不知是怒的還是惱的,緋紅著臉看過來,樣子更是凶狠異常。

心裏不禁有些慌亂。

“錦兒,你胡說什麼。”

她張口就斥,警告地瞪了沈錦一眼。

“讓季公子見笑了,實在是我這女兒不尊長輩,連我這個母親也敢當眾頂撞。我不過是讓嬤嬤教她些規矩,她倒好還把人打傷了。”

她一臉苦澀地搖頭。

“我這才氣得叫人進來。”

季行舟狐疑地看向沈錦。

她低著頭,櫻桃般的小嘴緊抿著。

神色黯然,也不反駁,隻是抓著季行舟的衣角。

低聲說:“季行舟,你帶我走好不好?”

那模樣分明是委屈到了極點,卻又隱忍不說。

甚至被逼的隻能求自己這個死對頭。

季行舟眼神閃爍。

仿佛透過她看見了另一個人。

那個他想保護,卻沒能護得住的人。

他狠嘖了聲。

“你過去和小爺對著幹的膽子呢?被狗吃了?”嘴裏罵著,但身體卻杵在原地,連衣角也忘了抽出,抬眼看向鄭氏。

又看了看她身旁嬌弱如花,卻衣著光鮮幹整的沈惜珠,和她們身後齊聚一堂的侍衛。

揚唇冷笑:“侯府的家風,小爺今日算是開了眼了。”

他霍地轉身。

朝沈錦揚了揚下巴。

“不是要跟小爺走嗎?跟上。”

“不行!”鄭氏尖聲道。

她是想沈錦滾出侯府,卻決不能由她這樣子離開。

傳出去豈不落一個苛待‘女兒’,逼得人離家出走的罵名?

“我侯府嫡女豈能隨便跟一個男人離府?錦兒,”她強忍怒氣,“你聽話,今天的事母親不與你計較便是。”

沈錦搖頭,泫然欲泣。

“母親總是這樣說,等季公子一走,一定又會叫人脫我衣裳......”

她就不能不提這事嗎!

眼見季行舟的隨從表情變得古怪,連府中侍衛們也紛紛以一種震驚懷疑的眼神看自己。

鄭氏氣得心口疼。

“都說了那是誤會,母親隻是想讓嬤嬤替你脫去衣物量身,好幫你備冬日的新衣。”她迅速想好理由,說的理直氣壯。

聞言,沈錦有些動搖。

就在鄭氏以為這事就此揭過時,冷不丁又聽見她說。

“母親又騙我,您都數月未曾給過女兒銀子,趕女兒去最偏僻荒無的落月院住,連炭火都不讓女兒用。”

越說她頭垂得越低。

落寞又苦澀。

“您怎麼會舍得為女兒製衣呢。”

季行舟聽得滿眼震驚。

都說這沈錦從小受寵。

她不想念書,侯府就不讓她念。

不想學女紅,侯府也給免了。

連那些繁瑣的禮儀,她不學,侯府便不再請嬤嬤教她。

甚至連她被揭穿了冒牌貨的身份,侯府也念著十多年的情分,沒將她除名,留在她府上繼續做侯府嫡女。

連他在深宮中的貴妃姑姑都當中誇讚過,侯府夫人仁慈,心胸寬厚,上次宮宴更是親刺了玉如意給她。

可現在聽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姑姑和姑父都被騙了?

季行舟舌尖輕抵腮幫,凝視鄭氏的眼神冰冷又危險。

“你們膽敢欺君?”

鄭氏心頭咯噔一下,臉都嚇白了。

她強笑著:“怎麼會,季公子你莫要聽她瞎說。什麼不給銀子,都是這孩子奢侈成性,我們也是為她好。”

“那院子呢?”沈錦顫聲追問。

似是被她說動,眼神中藏著希翼。

“也是母親為了約束我備的?讓我住以前堆放雜物的偏院,不修補門窗,不生炭火,就讓那冷風呼呼吹,凍得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也是母親為我好嗎?”

這些都是原主的記憶。

是她這半年來的生活。

名義上的侯府嫡女,吃不飽穿不暖。

寒冬臘月的天卻連取暖的炭都求不到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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