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咬碎了牙,才勉強撐住笑臉。
拿出慈母的姿態。
“那還不是因為你先前把母親氣狠了,母親一時生氣才想著讓你吃點苦頭,學乖點。別整日隻知道玩樂享受,這天底下日子苦的人多著呢。”
沈錦麵露恍然。
“原來是這樣,是女兒誤會母親了。女兒現在已經體諒母親的良苦用心,那這落日院,女兒能不住了嗎?”
鄭氏笑得僵硬。
可她慈母的名聲在外,沈錦話又說到這份上,當著季行舟的麵,她還真沒辦法。
“當然,母親也隻是想讓你長點記性而已。從今天起,你就搬去北院住吧。”
不是過去最好的東院,而是較遠的北院。
但也比沈錦現在住的院子好很多。
“那銀子?還有這炭火?吃食?”
鄭氏:“......”
她簡直是得寸進尺!
胸口劇烈起伏數下,才勉力控製住臉上的表情。
“自然是一切如舊。”
一字一字從她緊咬的齒關裏擠出來。
沈錦聞言頓時破涕為笑。
“謝謝母親!我不走了,我知道母親都是為我好。”
那明媚又天真的笑容,叫季行舟看樂了。
“真不走?小爺的善心可隻有一回。”
“......嗯。”沈錦用力點頭,鬆開了一直抓著他的手。
看著她天真的樣子,季行舟冷笑一聲:“隨你。”
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早晚蠢死她!
他帶著下人轉身就走。
剛出府門。
身後忽然有人腳步聲跟來。
“季行舟。”
季行舟擰眉看著追出來的女人。
“你還有事?”他麵色不善,多看這人一眼就覺得煩。
沈錦走下台階,緩步朝他走近。
“剛才謝謝你啊。”
絲絲縷縷的幽香湧入鼻息。
勾的季行舟心神動蕩,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她淚眼婆娑昂首看著自己的樣子。
目光控製不住落在她白得晃眼的脖頸上,隻一眼又猛地收回來。
他真是瘋了!
季行舟耳廓一熱,更是心煩意亂。
“就這?沈錦,你以為你的道謝能值幾個錢?還是說你覺得一聲謝謝,就能把你我之間那些過結,全都兩清了?小爺告訴你,你少在這兒做夢!小爺剛才那是看你可憐......”
沈錦掃了眼他緋紅的臉頰,眼中閃過一抹戲謔。
“這樣行了嗎?”她忽然止步,踮起腳飛快在少年側臉親了下。
動作快得府外的下人都沒看清,隻以為她踮腳和這位小霸王耳語了什麼。
陌生又綿軟的觸感一閃而逝卻如同驚雷炸得季行後身魂發顫。
他見鬼似的猛地後退一大步,險些自己絆倒自己。
“你——”
她怎麼可以親自己!
怎麼敢的!
沈錦歪了歪頭,眼神澄淨:“是你說口頭感謝不夠有誠意的。”
這是她輕薄自己的理由嗎!
季行舟一張臉紅透了,指著沈錦手抖了半天,可一對上她那雙幹淨的眼睛,罵人的話就跟堵住了似的,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樣還不夠嗎?”沈錦往前一步,嚇得季行舟一陣猛退,仿佛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般。
“別過來!離小爺遠點!”
他唯恐這女人又要幹什麼驚人的事,火速跳上馬車。
直到把侯府遠遠拋在後邊,那砰砰砰亂跳的心才逐漸恢複平靜。
“該死的混蛋!她怎麼能這麼不知羞!”
“少爺還在為沈錦當眾搶走您馬車的事生氣?”下人忍不住問,“要不咱們調頭回去。好好教訓她一頓。給少爺出氣?”
“回個屁!”季行舟惡狠狠瞪他。
這時候回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他才不要回去!
至於搶不搶馬車的,那種小事鬼才在乎!
他隻知道自己的清白被沈錦給玷汙了!
臉頰上那一觸而逝的柔軟仿佛還殘留著,季行舟臉頰爆紅。
“啊啊啊可惡!”
......
“今天以後,他不會是麻煩了。”
沈錦目送馬車離去,眉梢一挑,嘴角那彎羞澀純真的笑,頓時多了幾分妖冶。
她閱男無數。
加上原主的記憶,對付季行舟這樣,出身高貴看似囂張實則生長在象牙塔裏的純情少年,簡直是手到擒來。
打從這人送上門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利用他來改變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孤立無援,無權無勢,但她要讓手握權勢者為她所用。
女人從不是弱者。
隻要手裏的刀足夠好用,即便是弱女子,也照樣能享盡榮華,活的自由肆意。
她轉身回府,卻在這時一種黏膩的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強烈窺視感讓沈錦背脊一寒。
目光猛地掃過石路各處,而後定格在院牆外那一株高大枯樹後隱露出的藏青衣袍上。
“誰?”
衣擺滾動,屬於男人筆挺修長的腿緩緩邁出。
身形清瘦似風中孤竹。
相貌如珠如玉雋秀非凡,可膚色卻透著異於常人的冷白。
略顯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眉眼間似攏著一層陰雲,那清淩淩的目光隔空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中滿滿的盡是森寒惡意。
像極了一條從陰暗中爬出,正朝她吐著信子的毒蛇。
美麗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
沈臨淵。
二房周姨娘的兒子,原主名義上的庶兄。
當年鄭氏與廣安侯成親後,足足一年肚子也沒有動靜,廣安侯便養了外室,隻半年周姨娘就懷了身孕,以姨娘的身份被納入侯府。
沈臨淵比原主年長三歲,但因為是庶出,占不了嫡出的身份,雖是長子,從小到大卻始終低原主一頭。
近幾年二房得寵,隱隱有壓過鄭氏一房的趨勢。
兩房關係惡劣,暗鬥不止。
原主過去沒少仗著身份,明裏暗裏針對這位庶兄。
當年周姨娘早產,沈臨淵生來體弱,幾乎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原主就曾多次在那藥中動手腳,隻是不敢做得太狠,放的都是些小打小鬧,不傷及性命的藥材,卻也害得這位庶兄本就不好的身子,雪上加霜。
幼年時,撕他書冊,偷偷燒掉他學堂課業冊子,害他寒冬天被趕出學堂,在雪地中罰站等等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如果說季行舟是原主的死對頭,那這人就是恨她入骨的仇敵!
“嗒——”
腳踩過積雪清脆聲響近在咫尺,沈錦眸光一凝,不過是瞬間的走神,沈臨淵竟已走到她身前。
身高帶來的壓迫裹挾著一股陰鷙清寒的氣息,如同密不透風的網,隨著投落下的陰影將沈錦兜頭罩住。
他就這麼看著她,緩緩揚唇,宛若毒蛇露出鋒銳的獠牙。
“我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