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東將我帶到了另一個帳篷。
這裏的氣氛比外麵的戈壁更冰冷,更壓抑。
帳篷裏隻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
以及一台被放置在桌子中央的黑色數據記錄儀。
他沒有繼續言語上的逼問。
隻是用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要將我看穿。
“技術人員徹夜修複,終於提取出了災難發生前最後三分鐘的音頻。”
魏東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平靜得令人心寒。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直戳我的心臟,“聽聽這個。”
他按下播放鍵,那雙眼睛死死鎖住我的臉。
不放過我任何一絲肌肉的顫動,仿佛在等待我露出馬腳。
“滋滋......”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後,是隊長高博粗野的咆哮。
聲音因狂熱和貪婪而扭曲,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
“媽的!功率開到最大!這塊‘神之骨’是老子的!誰也別想搶!”
緊接著,是其他隊員驚慌失措的驚呼和勸阻。
“隊長,不行!能量讀數已經徹底過載了!會出事的!”
這是通訊員李默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絕望。
“高博你瘋了!快停下!鑽頭要碎了!能量核心要爆了!”
這是護衛隊員王明的吼聲,充滿了恐懼。
混亂中,一個尖銳到撕裂耳膜的警報聲猛然響起。
伴隨著金屬臂不堪重負而碎裂的“哢嚓”聲。
整個勘探車都在劇烈搖晃,仿佛隨時會解體。
然後,是第一個隊員發出的、不似人聲的慘叫。
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讓人毛骨悚然。
“啊!我的手!我的手在變成石頭!!”
恐慌瞬間爆炸!
哭喊聲、用身體撞擊艙壁的悶響、絕望到極致的咒罵......
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通過小小的播放器。
將那個人間地獄原封不動地重現在我麵前。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感受著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懼。
“救命!我的臉......好硬......我動不了了......”
“這是什麼東西!是詛咒!我們被詛咒了!”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那被我刻意遺忘的恐怖記憶,被這段錄音血淋淋地挖了出來。
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如此殘酷。
就在這一片地獄般的哀嚎中,高博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這一次,不再是狂妄和貪婪。
而是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癲狂。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瀕死的瘋狂,像野獸的哀嚎。
錄音裏,能聽到他掙紮爬行的聲音。
正朝著某個方向,越來越近。
他那破鑼般的喘息聲如同一個瀕死的老人。
帶著無盡的絕望。
“林喬......是你......是你幹的!”
我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
“為什麼......為什麼你沒事?!那道白光......它繞開了你!”
他的聲音帶著怨毒,帶著不可思議的指控。
“那塊石頭......你之前就碰過!在7號礦區的時候,你就偷偷碰過!你跟我們說你對它過敏,皮膚紅腫,全是在騙我們!”
錄音裏,高博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他似乎就趴在我的腳下,用盡生命中最後的一絲力氣。
發出了那句讓整個帳篷內空氣都凝固的嘶吼。
“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你的血......你的血和我們不一樣!!!”
“砰!”
一聲沉重的倒地聲。
錄音戛然而止。
死寂。針落可聞的死寂。
我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流幹了。
隻剩下冰冷的軀殼。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隻剩下那句話在耳邊不斷回響——“你根本就不是人!”
我想起來了。
高博最後的嘶吼,不是怨毒,是揭穿。
他不是在指責我害死了他們。
他是在指責我隱瞞了我的“異類”身份。
隱瞞了那塊石頭對我無效的真相。
我緩緩抬起頭,對上了魏東的目光。
他的眼神中,不再是審視和懷疑。
而是一種混雜著驚駭、探究與一絲......恐懼的全新光芒。
那目光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深邃。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到了我。
他從身後,緩緩拿出一個密封的血液樣本袋。
那是在我昏迷時,從我手臂上抽走的。他沒有給我任何知情權。
樣本袋的標簽上,一行用紅色標記筆寫下的檢測結果。
像烙鐵一樣,刺痛了我的眼睛。
每一個字都帶著殘酷的真實。
“樣本檢測:血液中含有高濃度未知金屬元素,細胞結構呈現非碳基生命特征。”
魏東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深淵。
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敲擊著我早已麻木的神經。
“林喬,現在,告訴我。”
“你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