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帶離了“遠征號”,安置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裏。
帳篷內隻有一張簡陋的行軍床和一張桌子。
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守在門口,目光警惕而冰冷。
我成了事實上的階下囚。空氣中彌漫著戈壁特有的幹燥和沙塵味。
魏東的調查高效得令人心驚。
不到半天,他就通過調取隊伍出發前的所有通訊記錄和內部日誌。
將我們這支勘探隊內部的矛盾赤裸裸地攤開在了桌麵上。
那些曾經被壓抑在心底的爭執和不快,此刻被無情曝光。
“隊長高博,專橫霸道,急功近利。你,林喬,作為技術核心,在勘探路線上與他有嚴重分歧。”
魏東將一份打印出來的報告扔在我麵前。
紙張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報告上清晰列舉了我們的爭執記錄。
“你主張步步為營,采用更安全、但耗時更長的‘剝離式’勘探方案。而高博則堅持冒險,要直取核心,他認為那是唯一的‘功勞’。”
“記錄顯示,因為你的‘保守’,高博和其他隊員多次在公共頻道嘲諷你為‘膽小鬼’、‘書呆子’。在出發前的最後一次會議上,高博甚至拍著桌子罵你,說如果這次拿不到核心樣本,回去就讓你滾蛋。”
魏東抬起眼,目光如刀:“你在隊伍裏,被徹底孤立了。他們死了,你不僅能活下來,還能洗刷自己‘膽小鬼’的名聲,甚至獨占發現‘神之骨’的功勞。你的動機,很充分。”
“我沒有!”我猛地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憤怒和委屈像岩漿般在我胸腔裏翻騰。
“我承認有矛盾!但那是因為我知道高博的方案有多危險!我是想阻止悲劇發生,不是製造悲劇!”我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是嗎?”魏東不為所動,他語氣冰冷,毫無感情。
“那麼,在你證明自己清白之前,我們必須排除一切可能性。搜查她的私人物品,每一件,每一個夾層,都不要放過。”他揮了揮手。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清楚,反抗是徒勞的。
兩名女調查員走了進來,麵無表情地將我的所有行李。
包括那個我隨身攜帶的求生包,都拿了出去。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無力反駁。
我在帳篷裏煎熬地等待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害怕的不是他們找到什麼,而是他們什麼都找不到。
那樣,我就更無法洗清嫌疑,將永遠被困在這片迷霧中。
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我的預料。
不到半小時,一名技術人員拿著一個被鉛盒包裹的物體。
快步衝進了魏東的指揮帳篷,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驚奇。
甚至有些喘息:“長官!找到了!在她的求生包夾層裏!”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不可能!我的包裏怎麼會有......我根本沒有藏匿任何東西!
我被兩名士兵押著,帶到了指揮帳篷。
帳篷裏,除了魏東和技術人員,還有幾名軍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桌子中央那個鉛盒上。
那目光,充滿了懷疑、好奇和一絲隱約的興奮。
魏東的眼神,已經從審視變成了冰冷的定罪。
仿佛我已經無從抵賴。
“打開它。”他命令道,聲音不帶一絲波動。
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鉛盒。
裏麵並沒有出現我想象中那塊籃球大小的核心樣本。
而是一塊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同樣散發著微光的灰色礦石碎片。
它靜靜地躺在鉛盒的絲絨墊上,像一顆來自地獄的星星。
散發著微弱卻詭異的光芒。
“這不是核心樣本......”技術人員有些失望。
但語氣中依然帶著驚奇。
“但它和死者身上的結晶體,以及‘神之骨’的能量波動,同源。”
魏東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像兩把鋒利的刀子。
“林喬,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
我崩潰了。
我看著那塊小小的碎片,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
是了,在白光爆發的那一瞬間。
劇烈的衝擊讓那塊巨大的核心樣本表麵產生了龜裂。
這塊碎片,正好從上麵崩落,彈到了我的腳邊。
當時,所有人都被那恐怖的白光籠罩,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的頭也被撞得一片混沌。
而我,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
幾乎是出於地質學家的本能,下意識地彎腰。
撿起了它,塞進了口袋......
“這......這是在災難發生時,從核心樣本上被震落的......”
我語無倫次地解釋著,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聲音裏充滿了絕望。
“我隻是......下意識地撿了起來......那是我們追尋了這麼多年的東西,是我多年的心血......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我真的不知道......”
我的解釋聽起來那麼蒼白無力,那麼巧合。
連我自己都覺得像是在撒謊。
“下意識?”魏東冷笑一聲,語氣中的嘲諷毫不掩飾。
“在那種末日般的景象下,所有人都被瞬間結晶。你卻能冷靜地撿起一塊石頭,並且精準地藏進求生包最隱秘的夾層裏?林喬,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他向前一步,巨大的壓迫感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再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
“準備測謊。”他冷酷地宣布,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冰冷的電極片貼在我的太陽穴和手腕上,儀器發出輕微的蜂鳴聲。
屏幕上,代表我生理指標的曲線開始跳動,像我的心跳一樣劇烈。
魏東親自主持審問,他的問題每一個都像淬了毒的釘子。
精準地刺入我的內心。
“你恨高博嗎?”
“......我們隻是有分歧。”我的心跳開始加速,曲線出現輕微波動。
“你是否在說謊?”
“沒有。”曲線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峰值,我能感覺到額頭滲出了冷汗。
魏東的眼神愈發冰冷,他拋出了最後一個,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語氣中帶著一種殘酷的審判。
“你是否私藏了那塊消失的核心樣本?”
這個問題,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響。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怎麼可能藏匿那種危險的東西!
但我的身體背叛了我。屏幕上,心率、血壓、皮電反應......
所有的生理指標,在這一瞬間,全部爆表。
曲線瘋狂地向上躥升,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儀器發出尖銳的蜂鳴,仿佛在控訴我的謊言。
測謊儀,判定我在撒謊。
在魏東看來,我那看似合理的解釋,不過是精心編排的謊言。
一個能在那種地獄景象下,冷靜地撿起石頭並藏好的女人。
絕不簡單。
我的崩潰,我的眼淚,在他眼中,都成了最高明的演技。
帳篷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看一個怪物、一個殺人凶手的眼神看著我。
那目光中,有恐懼,有厭惡,有鄙夷。
我百口莫辯,墜入了最深的深淵。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