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個笨拙的偵探,在深夜裏,戴著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地敲著鍵盤。
老周說得對,我不能坐以待斃。
那個叫陳浩的年輕人,就是突破口。
我順著他的社交賬號,摸到了一個叫“天籟之夢藝術療養”的公司。
工商信息網站上,冰冷的數據不會騙人。
注冊資金,五萬。
成立時間,兩個月。
下麵還有一長串密密麻麻的投訴記錄,都指向“涉嫌詐騙”。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更讓我渾身發冷的是,我找到了陳浩另一個隱藏的社交賬號。
頭像,是他和一個年輕女孩的親密合照。
女孩的賬號裏,管陳浩叫“老公”。
他們的聊天記錄截圖,被女孩當作戰利品一樣炫耀著。
“親愛的,等那老女人的錢一到手,我們就去三亞買海景房結婚。”
下麵,是陳浩的轉賬截圖,金額不大,但備注寫著:“給老婆的零花錢”。
我把這些鐵一樣的證據,一張張打印出來。
紙張很薄,拿在手裏,卻重得像鉛塊。
我把它們裝進一個牛皮紙信封,沒有署名,匿名寄給了李娟。
我幻想著,她看到這些,會震驚,會憤怒,會幡然醒悟。
然而,我等來的,不是她的回頭。
而是一通氣急敗壞的電話。
“張誌文!你還要不要臉!”
李娟的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穿我的耳膜。
“你以為用這些P出來的假東西,就能汙蔑我和小浩的感情嗎?”
“你太惡毒了!我真是瞎了眼,跟你過了三十年!”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一個字,她就掛了。
緊接著,我的兒女們,像兩尊門神,再次出現在我家門口。
這一次,他們的臉上,連偽裝的耐心都沒有了。
“爸,走吧。”張明拉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不像話。
“去哪?”
“律師事務所。”張麗冷冷地補充,“媽要告你誹謗。”
我被他們一左一右地“押”著,塞進了車裏。
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像我那三十年被快進的人生。
律師事務所裏,冷氣開得很足。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年輕律師,麵無表情地將兩份文件推到我麵前。
一份,是那份“淨身出戶”的離婚協議。
另一份,是“名譽侵權”的警告函。
張明按著我的肩膀,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爸,你再不簽字,媽就要告你,到時候你連退休金都保不住!”
張麗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爸,你看看你,多大年紀了還這麼折騰。”
“媽都給你留了廉租房,你就別不知足了。”
不知足......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我曾引以為傲的孩子。
他們的臉,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我心如刀割,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顫抖著手,拿起了那支筆。
筆尖落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像我那顆正在被淩遲的心,發出的最後悲鳴。
我簽下了我的名字。
張誌文。
這三個字,我寫了一輩子,教了一輩子。
從未覺得如此屈辱。
仿佛簽下的,不是離婚協議,而是一份賣掉我靈魂的契約。
我剛放下筆,律所的玻璃門就被推開了。
是李娟和陳浩。
她挽著他的胳膊,臉上是勝利者才有的得意洋洋。
她甚至沒看我一眼,隻是嬌嗔地對陳浩說。
“看吧,他最終還是得聽我的。”
我走出律所大門,陽光刺眼。
我覺得身體被掏空了,靈魂被抽走了。
三十年的感情,一輩子的積蓄,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但我心裏最深的地方,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呐喊。
我,不會就這樣認輸!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