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婉才人天資差了點,但勝在勤奮。
白日俞知微把課教完後,留了作業,婉才人坐在桌邊寫到淩晨,甚至大半夜跑到隔壁屋子裏,對著瘋婆子試驗。
現在連瘋婆子看了她都要躲著走,婉才人隻好對著樹幹連,一時之間真分不清到底是誰瘋了。
即便結果並不盡人意,至少是用心了的。
俞知微也不是萬年不化的冰山,有這份心思已經強過無數人,心腸軟了下來,讓她對著自己練。
為避免真的被氣死,俞知微拾起了五禽戲,強身健體、陶冶情操兩不誤。
但她終究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程度,和這具身體的健康狀況,不出兩日,就被氣的胸悶喘不上氣。
兩人手上銀錢不多了,自然找不了小辛子去太醫院買藥,隻能硬抗。
俞知微平躺在床上,非常安詳,“婉才人,你還是出去對著樹練吧,說不準能把樹逼活了,也算開辟出一條新道路,等出去了,你就直奔觀星台,指不定能被當成神女下凡。”
婉才人在床邊蹲著,自知理虧,嘟著嘴嘀咕道:“姑姑,您又擠兌我。”
聞言,俞知微是半句話不想再講,算起來,她都活了一百多年了,原來是福氣全在前麵用完了,才會在這遇到魔丸。
她頭一回那麼想出冷宮,讓婉才人換個人折磨。
“知微姑姑這是怎的了?”
小辛子的聲音越過門檻傳進屋內,婉才人看到他,眼睛一亮,衝上前一把把他拽進門。
力氣大的讓小辛子都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默不作聲的和婉才人拉開距離。
婉才人對他的小動作絲毫不知,聲音含著雀躍,“小辛子你可算得空來了!姑姑她病了,我們身上銀錢全花光了,可否請你去太醫院買些對症的藥來,待往後我出去了,定百倍奉還。”
比起婉才人的激動,俞知微的表現更顯冷漠和警惕。
見到小辛子,俞知微頭頂的宮鬥避雷針瞬間亮了。
她直勾勾的盯著小辛子看,這人不簡單的很,每次都在她們步入絕境的時候出現,明裏暗裏的揭露些冷宮裏的秘辛,讓她們化險為夷。
若說他背後無人指點,俞知微半點不信。
果不其然,小辛子震驚道:“身無分文?怎麼可能?”
“哎呀,我騙你作甚?往日姑姑對你和小進子可不薄,沒少給你們銀錢請你們吃酒,關鍵時候到了你可不能不記姑姑的恩情。”
小辛子連連擺手,麵上一派純真,“哪有的事,奴才的意思,是嬪妃即便進了冷宮,也有應有的份例,每月下發到曾嬤嬤那,再由曾嬤嬤送過來,我前幾日還見內務府的公公來過一趟呢。”
說著說著,小辛子恍然大悟,“曾嬤嬤......難道沒送來?想必是她事忙,弄忘了,小主待會去找曾嬤嬤問問便好,奴才隻是個低等太監,月錢不多,怕是買不起藥,等小主拿到銀子了,奴才馬上替您去跑一趟。”
說罷,打了個千轉身離去。
俞知微開了口,語氣沉沉,“看出來什麼了嗎?”
“看出來了。”
婉才人眸光暗了暗,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俞知微側目瞧了她一眼,眉梢微挑。
喲,開竅了?
“曾嬤嬤實在可惡!連我們的份例都要克扣,小辛子真是個好人,頂著曾嬤嬤的威壓告訴我們這個消息,不然,隻怕我們餓死了都不知道原來還有份例這回事。”
“憑什麼我們日子過的苦哈哈,好處全讓曾嬤嬤給占去了,氣死我了!我要去找她理論!”
俞知微:......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站住!”俞知微喊住氣勢洶洶的婉才人,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徐音音你是不是蠢,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婉才人眼神清澈的不行,啊了一聲。
俞知微氣的倒仰,“你兩肩膀中間是長了顆痘嗎?腦子不會動就擠了!曾嬤嬤是冷宮的管事嬤嬤,冷宮上上下下所有宮人的月錢都得經過她的手,你以為她就單單克扣了我們的份例不成?”
聽了俞知微一番話,婉才人這才緩緩品出一絲不對勁,叉著腰在屋裏轉了半天,終於,雙掌一拍,得出結論。
“小辛子是想讓我去衝鋒陷陣,順便渾水摸魚,拿回他被克扣的月錢!”
俞知微一巴掌蓋在眼睛上,這麼淺顯的道理她究竟是繞了多少個彎才想明白的。
“現在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嗎?”
“知道知道。”婉才人對自己有所長進一事很是得意,“姑姑您放心,我絕不會衝動行事,曾嬤嬤手段殘忍,我去找她無異於羊入虎穴,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孩子成熟了。
俞知微忍不住眼淚汪汪,真不容易啊。
見婉才人不衝動了,俞知微也就放下心來,她這病是心病,還需心藥醫,沒有性命之憂,隻要婉才人安分點不惹事,她還是能活到病好的。
誰知,不過一個晚上沒看住,就出大事了。
夜深人靜之時,婉才人等俞知微睡熟了,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今夜是小辛子當值,聽到門被敲響三聲,他小心翼翼拉開門,讓婉才人鑽了出來。
他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後,低聲道:“婉小主,嬪妃偷跑出冷宮可是大罪,您出去了可得悠著點別衝撞了貴人,否則咱們都得掉腦袋,奴才隻能給您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後不管事情成沒成,您都得回來啊。”
婉才人猛猛點頭,踮起腳尖,跟做賊似的朝宮道的另一頭奔去。
知微姑姑病了,不能叫她再為自己的事情操勞,學習多日,終於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婉才人每一步走的都極為謹慎,忽的,不遠處出現了幾道燈光。
她眯起眼睛盯著瞧了半晌,來人是幾個公公,領頭那個瞧不清樣貌,但他身上穿的,是一等太監才有資格穿的衣裳。
腦中滾過無數碰瓷技巧,等人走近了,婉才人一個飛撲,朝為首的太監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