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失憶過。”
“失憶後,我隻保留了7歲前的記憶。”
“不過爸爸媽媽那麼愛我,我確信他們不會虐待我。”
“警察同誌,我和家裏的人關係很好。他們不會傷害我,他們的死也和我無關。”
我點了支煙,在爸爸媽媽和弟弟的屍體前,平靜地說出了這番話。
1.
刹車失靈,汽車墜山,三具屍體爛得不成樣子。
我恰好生病,逃過一劫,還是汽車修理工,沒有表現出一絲悲傷。
所有警察都向我投來懷疑的目光。
我踩滅煙,指了指腦袋:“這裏當年受傷過,不僅失去了很多記憶,還喪失了表達感情的功能。我很悲傷,但我哭不出來。”
黃警官派人去調查我的醫療記錄,銳利的目光再次看向我身上的疤痕,密密麻麻的傷口像蟲子一樣爬滿我的雙臂。
他深深皺起眉:“這些疤痕有深有淺,時間跨度長達近十年,除了家庭虐待,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我斬釘截鐵:“我爸爸媽媽很愛我,他們不會虐待我,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我的鄰居。”
黃警官懷疑我不堪忍受家庭虐待,設計意外事故害死了家人。
可他沒有證據,無法立案調查,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一個合理的動機。
於是當晚,他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鄰居門前。
“他們怎麼會虐待常樂呢?他們寶貝這個女兒還來不及呢。”
“你是不知道,他們一家人重女輕男到了什麼誇張的地步。常樂他弟弟高二就輟學打工,三個人的工資幾乎都給常樂買名牌包包化妝品了,明明是普通家庭,不知道的還以為常樂是哪個大款家裏的小公主.......”
黃警官點了點頭:“過去十幾年,一直是這樣嗎?”
“十幾年?他們搬來也才一年半,好像是常樂受了傷,他們來城裏治療才從鄉下搬過來.......”
我倚著牆,一邊聽,剛要點支煙,黃警官已經結束對話向我走了過來。
“常樂,你是怎麼受的傷?”
“你爸媽隻是普通的工人,之前一直住在鄉下,為什麼突然有錢買了城裏的房子?”
我頓了片刻,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我醒來之後就失憶了。爸媽說我是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他們覺得老家的房子風水不好就搬到了城裏,錢的事我不清楚。”
黃警官眉頭微皺,目光從我手臂上的疤痕,移到我手心的繭子上:“常樂,你爸媽這麼愛你,為什麼會讓你一個女孩兒,從事汽車修理這種又臟又累的體力活?”
我繼續搖頭:
“我說了,我失憶了。爸媽說我喜歡這一行,受傷之前就是修理工。”
他問:“你爸媽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我點頭:“他們對我那麼好,他們不會騙我。”
“那你自己感覺,你喜歡修車嗎?”
沉默兩秒,我說:“喜歡啊。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汽修店。”
“每一天?”
“對,每一天。”
我沒有撒謊。
至少這一句,我沒有撒謊。
有時候甚至不用做夢,閉上眼就是壞掉的汽車,轟隆隆的噪音,渾身臟汙,挫爛皮都洗不掉機油味道的自己。
以及幾個圍過來的維修工。
絕望之後,從高處墜落的失重感.......
“好了,今天的對話結束,你回去休息吧,希望今晚你可以做一個好夢。”
“還有常樂,你家人的死亡還沒有定性。”
“希望你先不要離開本市,隨時配合我們的調查。”
我點了點頭:
“可以。”
“但是請盡快,我還要很重要的私事去做。”
黃警官問:“什麼事?”
我閉上眼,默了片刻。
“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