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停了。
天光大亮,照在我濕透的衣服上,蒸騰起一股難聞的潮氣。我在一個2小時自助銀行的小隔間裏窩了半宿,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十八歲成人禮,真他媽的夠勁兒。
身上隻剩下皺巴巴的十塊錢,是昨天兼職結賬時留下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但更強烈的是那種無家可歸的茫然。
走吧,總不能死在這裏。
我拖著虛浮的步子,漫無目的地走著。街邊網吧閃爍的霓虹燈牌像是一種誘惑。那裏,至少能遮風,擋雨,還有點人氣。
用五塊錢開了個最便宜的通宵機位,坐在油膩的電腦前,屏幕的光映著我狼狽的臉。真可笑,全世界好像都有去處,隻有我,像被扔出來的垃圾。
點開瀏覽器,腦子裏一片空白。彈窗廣告不斷跳出來,大多是劣質遊戲和擦邊直播。其中一個關於比特幣交易的廣告格外顯眼,紅綠交錯的K線圖晃得人眼花。
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進去。
頁麵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數字貨幣,價格低得可憐,幾分錢,甚至幾厘錢一個。大部分看起來都像隨時會歸零的空氣幣。
就在這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就像小時候麵對一排飲料,能“感覺”到哪一瓶有“再來一瓶”。就像抽獎時,手指會不由自主地伸向某個特定的號碼。
我的視線被角落裏一個代號“星火”的幣種牢牢吸住。它的圖標黯淡,交易量幾乎為零,白皮書也寫得語焉不詳,任誰看都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但我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囂:是它!就是它!
這種感覺無比強烈,甚至壓過了饑餓和疲憊。
瘋了吧?用最後的五塊錢,買一個明擺著的騙局?
我盯著屏幕,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反正已經一無所有了,還能更糟嗎?賠光了,也就是徹底死心,去工地搬磚或者進廠打螺絲。
這該死的“好運”,如果真的存在,就證明給我看!
心一橫,我按照繁瑣的流程注冊了交易所,身份驗證,然後把身上僅有的五塊錢,全部換成了那個叫“星火”的垃圾幣。
做完這一切,虛脫感瞬間襲來。我靠在臟兮兮的電腦椅上,看著賬戶裏那一長串毫無價值的數字,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瘋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野狗一樣在城市的縫隙裏求生。白天找零工,發傳單,幫人搬貨,換幾個饅頭填肚子。晚上就溜進通宵營業的快餐店或者回到那個自助銀行隔間,用撿來的舊報紙裹著身子取暖。
偶爾,我會用打工地方的破電腦,登錄那個交易所看一眼。
“星火”依舊死氣沉沉,價格像條直線,毫無波瀾。我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果然,運氣什麼的,都是自我安慰的幻覺。
直到第五天下午,我剛幫人卸完一車貨,拿著賺來的二十塊錢,走進一家黑網吧,想查查有沒有日結的工作。
習慣性地點開那個交易所賬戶。
下一秒,我僵住了。
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紅!那個代號“星火”的幣種,後麵跟著的價格數字,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跳動、飆升!
我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餓出了幻覺。
不是幻覺。
交易記錄清晰地顯示著,就在昨天,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小道消息突然在極客圈子裏流傳,將“星火”與一個尚未公布的前沿技術概念強行綁定。狂熱的市場情緒瞬間被點燃,無數投機者跟風湧入。
我賬戶裏那用五塊錢換來的一長串數字,後麵的價值單位,已經從“元”,變成了“萬”!
手指有些發抖,我嘗試著點下“全部賣出”。
幾秒鐘後,交易完成。
我看著賬戶餘額裏那個清晰的數字:50,000.00。
五萬塊。
心臟在胸腔裏擂鼓一樣狂跳,血液衝上頭頂,耳邊嗡嗡作響。
五塊錢。五天。五萬塊。
這不是中彩票,這是我那被全家人嗤之以鼻的“運氣”,在我被世界拋棄後,給我的第一份饋贈!
我死死盯著屏幕,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喉嚨裏的哽咽。
拿起旁邊不知誰喝剩的半瓶礦泉水,猛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讓我稍微冷靜了一些。
忽然,我瞥見礦泉水瓶的包裝紙上,印著一行幾乎被磨損掉的、看似是生產批號的數字編碼。
福至心靈。
我猛地轉頭,再次看向電腦屏幕,手指飛快地在搜索欄輸入了那串編碼。
一個極其隱蔽的、界麵簡潔到原始的論壇頁麵跳了出來。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帖子,討論的內容晦澀難懂,涉及的都是最底層的算法和協議。
我的呼吸微微一滯。
看來,我的“好運”,遠不止讓我賺到第一桶金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