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一秒,幾十隻麻雀、斑鳩,像是收到了什麼指令,呼啦啦地從四麵八方飛來。
“啾啾——”
“咕咕——”
它們穩穩落在四周的欄杆上。
隨著棉棉變換的哨音,眾人發現,那些隻鳥竟然在空中組成了“團圓順遂”的奇景。
更有幾隻膽大的,銜著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月餅,落在太後的手心後,又撲棱著翅膀飛走。
全場嘩然。
高位之上,太後拍著皇後的手,興致盎然,“這引雀獻瑞的法子倒是新奇。”
皇後也奉承道:“是啊,連這鳥雀都在向您慶賀中秋呢。”
太後聽了這話,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摸著手心的月餅,看向下方為首的林姑姑,溫和地開口:“今兒個這中秋宴,倒是比往年多了幾分意趣。你想要什麼賞賜?”
林姑姑心中一動,連忙領著眾人跪下。
“奴婢不敢求賞,隻求太後開恩!”
“奴婢手下的宮女小桃,因突發惡疾無法赴宴,並非有意失責。如今她病的神誌不清,心中仍掛念家鄉,奴婢瞧著實在心疼,求太後垂憐,允她提前出宮,全了她的念想。”
太後聞言,略一思忖。
“提前出宮”本就是件小事,更何況今日是中秋。
講究的便是闔家團圓,連宮宴上的雀鳥都知尋食賀節,一個小宮女念著家鄉與親人,倒也合了這中秋的意趣。
若是駁回,反倒顯得她不通情理,掃了今日的好興致。
她頷首道:“瞧她也是個重情的。你且去傳哀家的話,取些銀兩藥材,送她出宮。”
林姑姑連忙叩謝。
沒人注意,不遠處的席位上,賢妃的臉色陰沉無比。
她本想借著“小桃失責”一事再做文章,將林姑姑徹底打壓。
誰曾想,竟被她們用這種方式翻了盤。
她死死盯著林姑姑叩謝的背影,“梅妃啊梅妃,你討厭,你那個賤種討厭,你的宮女更是礙眼的很!”
......
瓊林宴上,歌舞美酒吹捧,景華珩看得無趣,早早尋了個由頭離席,信步走到禦花園。
許是真有緣分,他剛一出來,恰好撞見水榭舞台上,小家夥帶著幃帽指揮鳥雀的一幕。
景華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還是這麼有趣。”
目光落在不遠處宮湖上漂浮的花燈,他眸光微閃,小家夥喜歡金子,不知道金色的花燈喜不喜歡呢。
“小安子。”他向身後喚了一聲。
“奴才在。殿下有什麼吩咐?”
景華珩低聲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一盞花燈被提了過來。燈身是鎏金所製,四爪金蟒熠熠生輝,隻要是有眼色的,都知道這是專屬太子的東西。
“殿下您看?”
“不錯。”景華珩接過花燈,緊接著將一塊蛋黃月餅放了進去。
方才在宴會上,他遠遠就瞥見小家夥盯著這塊月餅,悄悄咽口水的模樣。
小饞貓。
景華珩心情愉快,提著燈走到河邊,將花燈放在通往水麵的石階上,然後退入暗處的樹影後。
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難得做回賊。
景華珩沒有猜錯,小家夥果不其然過來湊熱鬧了。
前腳剛幹完“大事”,後腳準備偷偷溜回冷宮的小身影,冷不丁被河邊那盞亮得快閃瞎眼的金花燈勾住了腳。
“好、好漂釀吖!”
她張著嘴定在那兒,一副魂被吸走的模樣。
沒有人可以拒絕亮晶晶,棉棉衝過去,撈起,抱在懷裏,一氣嗬成。
“唔......什麼味道吖?”
小鼻子嗅了嗅,她看見裏麵藏著的月餅,眼睛瞬間亮了。
棉棉拿起月餅,大大地咬了一口,腮幫子鼓鼓囊囊。
突然,她想到什麼,抱著月餅跑走了。
躲在樹後的景華珩暗自苦惱,都怪剛才看的入迷,現在好了,人都不見了。
正當他準備離開,發現小家夥懷裏抱著紙筆,又回來了。
棉棉趴在石桌上,用還不太穩的小手,在紙上畫了一隻歪歪扭扭的小鳥。
又在旁邊,寫下幾個同樣歪扭的字。
一旁的灰灰湊過來看熱鬧。
【老大,你這畫的什麼?雞嗎?這個字是......安?後麵的是什麼鬼畫符?】
棉棉瞪了它一眼,“什麼雞,係鳥吖!漂釀的鳥吖!”
大老鼠:“......”
棉棉寫完,滿意地將紙條折好,塞進那盞金色花燈裏,小聲嘀咕:“要漂回去呀......棉棉下次想次雙蛋黃的月餅吖!”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低笑,帶著幾分忍俊不禁:“雙蛋黃的?胃口倒是不小。”
棉棉一愣,轉頭就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眸裏。
“鍋鍋!”
景華珩不知何時從樹後走出來,衣擺上還沾著散落的桂花。
景華珩伸出手,抹了抹她嘴角沒擦幹淨的月餅渣:“剛偷完燈,就提上要求了?小貪心鬼。”
“沒有呀!”
棉棉抱住眼前的少年,腦袋撥浪鼓般搖著,“棉棉乖,不係偷!棉棉給他畫了小鳥的!”
說著舉高裏麵那張畫紙,生怕他看不見,“你看,漂在燈裏了,很漂釀的!”
景華珩接過畫紙,盯著那歪歪扭扭、翅膀快畫成三角形的“小鳥”,眼底笑意更濃:“嗯,是挺‘漂釀’。”
他頓了頓,故意逗她,“不過孤怎麼看著,倒像隻剛睡醒的小肥雞?”
“才不係雞!”棉棉急得臉都紅了,伸手就要搶畫紙,“是小鳥!會飛的小鳥!”
景華珩抬手一躲,她沒夠著,反而踉蹌著往前撲了撲,正好撞進他身前。
他下意識伸手扶了下,指尖觸到她軟乎乎的發髻,又很快收回手,清了清嗓子:“罷了,看在你畫得如此‘用心’的份上,你的雙蛋黃月餅,孤準了。”
棉棉眼睛瞬間亮了,也不糾結畫的是鳥是雞了,仰著小臉問:“真的嗎?”
景華珩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比河裏的花燈還晃人,聲音放軟了些:“孤一諾千金,從不騙人。”
誰知這句話卻惹了火。
棉棉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瞪著景華珩,小奶音裏滿是委屈和控訴:“膩嗦謊!鍋鍋老係騙棉棉!鍋鍋就係大騙紙!”
她越說越委屈,鼻尖一抽,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間蒙上水汽,下一秒,豆大的淚珠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景華珩剛想為自己解釋,就看見眼前的小人,一滴滴淚往下落。
“怎的......還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