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凝晚的“鹹魚”行為,像一團棉花,讓皇帝和係統卯足了勁打出的一拳,都落在了空處。
皇帝那邊暫且偃旗息鼓,係統這邊卻先炸了。
彼時,蘇凝晚正癱在清芷宮院子裏的豪華躺椅上,享受著頂級的“摸魚”待遇。
小栗子在一旁舉著一把巨大的羽扇,不疾不徐地為她扇著風,確保風力柔和而不喧囂。
寶珠則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正小心翼翼地剝著一盤冰鎮過的水晶葡萄,剝好一顆,便用銀簽送到娘娘的嘴邊。
蘇凝晚眼睛都懶得睜,隻微微張口,接住那顆冰涼甜潤的葡萄,舒服得長長歎了口氣。
啊,腐敗的封建主義......腐蝕性就是強。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強行插入了她的腦海。
【宿主蘇凝晚,我們需要進行一次嚴肅的複盤會議。】
蘇凝晚嚼著葡萄的動作一頓。
又來了,下午茶時間開會,還有沒有人性了?
她懶得理會,對寶珠又張了張嘴。寶珠立刻會意,又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被送了進來。
係統似乎被她這種無視的態度激怒了,在她腦中投射出了一副類似業績報告的圖表。
【關於“甜蜜的暴擊”與“失敗的偶遇”兩次任務的複盤報告如下:KPI完成率為-10%,嚴重不達標。】
蘇凝晚看著那鮮紅的“-10%”,非但沒有半點愧疚,反而咂了咂嘴。
【負數?挺好,說明我不僅沒白幹,還從公司倒薅了羊毛。】
係統顯然無法理解她的邏輯,決定祭出自己的王牌----成功案例分享。
【宿主,你這種消極怠工的態度,是非常危險的。你或許需要了解一下,你的前任......】
“寶珠啊,”蘇凝晚忽然開口,打斷了係統的長篇大論。
寶珠連忙應道:“奴婢在。”
蘇凝晚慢悠悠地道:“你聽聽,這像不像話本裏說書先生最愛用的起手式?每次要開始吹牛、畫大餅的時候,總要說‘想當初,我有一個朋友......’。”
寶珠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陪著笑了笑。
腦子裏的係統卻卡住了,它強行繼續自己的演講:【我的上一任宿主,姓白,她擁有一樣你最欠缺的東西----上進心!為了和陛下的一次“偶遇”,她可以連續三天......】
【三天就算計一塊手帕?】蘇凝晚在心裏無情吐槽,【這時間成本也太高了吧?有這功夫多睡會兒覺不好嗎?】
係統無視了她的吐槽,聲音變得激昂:【為了在陛下麵前展示才藝,她可以將一曲《驚鴻舞》反複練習上千遍......】
“唉......”
一聲充滿了同情的歎息,從蘇凝晚口中發出。
她揮了揮手,示意寶珠和小栗子先退到一旁。
然後才輕聲說道:她那麼努力,天天都要想劇本、搞表演,一年365天全年無休,一定很累吧?
係統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共情,給問得卡住了。
【......“累”,是成功必要的付出。】它幹巴巴地辯解道。
不,你這不叫成功,你這叫“內卷”。
蘇凝晚搖了搖頭,你看看她,每天活得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每一步都被KPI操控,她真的快樂嗎?她能隨心所欲地吃一盤你親手剝好的冰鎮葡萄嗎?
【但她獲得了陛下的聖心與愛情!】
她獲得的不是愛情,是一份工作。
蘇凝晚一針見血。
一份全年無休24小待命、老板還能隨時聽你內心想法的高危工作。你以為你是金牌銷售,幫她走上了人生巔峰?
不,9527,你隻是個黑心中介。你用所謂的“成功學”給她洗腦,PUA她,壓榨她的全部價值。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麼?是無盡的加班,和失去自我的表演。
蘇凝晚重新躺下,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9527,你這套方法論,太老了。我們追求的,是work-lifebalance。
她說完,便對不遠處的寶珠,又張開了嘴。
寶珠立刻心領神會,小步上前,將一顆剛去了皮的葡萄,輕輕放進了她的口中。
而我們的金牌銷售9527,邏輯鏈崩盤。
在蘇凝晚以為自己又一次大獲全勝,可以安心享受下午茶時。
殿外一個不屬於清芷宮的聲音,傳了進來。
“凝妃娘娘可在?太後娘娘有請。”
慈寧宮內,檀香嫋嫋。
蘇凝晚跪在冰涼的金磚地麵上,頭垂得低低的。
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見到這個說一不二的“大Boss”。
太後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保養得宜,穿著一身象征著身份的深褐色宮裝,鬢邊隻戴了一支簡單的金鳳釵,不怒自威。
來了來了,終極大Boss的下馬威。這壓迫感,比麵對狗係統和傲嬌皇帝加起來都強。
許久,太後才放下茶盞,開了口。
她的聲音溫和的像是在聊家常。
“聽聞你前些日子,親手做了桂花糕,還送到禦前去了?”
蘇凝晚心頭一緊,恭敬回道:“是臣妾愚鈍,一點粗笨吃食,驚擾聖駕了。”
“哀家倒覺得,你很聰明。”
太後笑了笑,“你這一手,鬧得後宮人盡皆知,連哀家這把老骨頭,都聽說了你的賢惠。陛下的聖眷,也因此重新落回了你身上。這是你的本事。”
蘇凝晚聽著這誇獎,後背的冷汗都要下來了。
完了,這是被看穿了。這老太太,段位太高了。
果然,太後話鋒一轉。
“隻是,這後宮裏,女子的恩寵,靠一時的小聰明和陛下的好奇心,是長久不了的。”
她的目光緩緩落在蘇凝晚依舊平坦的小腹上,“你入宮也有些時日了,身為貴妃,替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才是你的根本。這個道理,你懂嗎?”
蘇凝晚將頭埋得更低了。
“......臣妾,懂。”
她懂。她怎麼會不懂。
這才是這個封建世界,強加在蘇凝晚這個身份上,也是她一直以來刻意回避的核心績效。
她可以跟係統叫板,可以跟皇帝摸魚,但她無法對抗這個時代最根本的法則。
從慈寧宮出來時,外麵的陽光依舊溫暖,蘇凝晚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之前反向PUA係統成功的那點得意,早已煙消雲散。
她自嘲地在心裏笑了笑。
在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是個偽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