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遠醒來時,雙腿纏滿紗布,仍有鮮血滲出。
他強撐病體,拄著拐杖艱難走出病房。
經過隔壁病房時,看見傅芸溪帶著阮允楓的表弟表妹,陪阮允楓有說有笑。
傅母把傅芸溪拉到一邊。
“芸溪,聽說阿遠離你最近,而阮允楓會遊泳,你卻奮不顧身救他,阿遠可是挨了幾十張病危通知書才保全性命啊。”
傅父湊過來。
“你難道真想跟阮允楓舊情複燃?阿遠之所以錯失國際比賽,可是阮允楓一手造成的,你就不怕阿遠傷心?”
傅芸溪眸色一暗,抬頭看向阮允楓時,眼神才終於染上柔意。
“我舍不得阿楓,他畢竟有兩個表弟表妹要托我照料。”
她的語氣如同淬了冰般冰冷刺骨。
“我在意阿遠,可阿楓也是我心頭肉。阿楓犯錯是一時糊塗,若阿遠不接受,那我身為他的交往對象,就替他原諒。”
“阿遠有我給的地位和權勢,還是私人鋼琴室的專屬主人,但阿楓隻有我一人庇護。他的表弟表妹甚至不能時常見到他,我欠阿楓太多。”
談話間,薑遠分明瞧見那兩個孩子分別坐在阮允楓兩側,親昵地喊著“表哥”。
傅母看不下去。
“你堅決要讓阮允楓的表弟表妹入傅家親眷名錄,不惜在阿遠睡前的牛奶裏投放藥物,導致他手腕舊傷加重,連正常練琴的力氣都快沒了。”
“你剝奪他正常追求藝術的可能,讓他隻能勉強照料別人的表弟表妹。”
“可是芸溪,你當真不怕阿遠得知這些,離你而去嗎?”
此刻,薑遠連哭都發不出聲音,心臟劇烈疼痛,讓喉間染上血腥味。
他雙目充血失焦,隻覺眼前這個女人陌生又可怕!
她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對他?
傅父傅母曾因薑遠的家世百般刁難,卻被他的真心打動,如今在此為他抱不平。
而曾經愛意滿滿,口口聲聲說要讓他實現鋼琴夢想的傅芸溪,心裏早已沒有他的位置。
太諷刺。
都說真心瞬息萬變,放在傅芸溪身上,真切得讓人頭皮發麻。
在意阮允楓在意到這個地步,傅芸溪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薑遠轉身欲離開,卻聽見傅芸溪自信的語調:
“阿遠離不開我。”
傅芸溪抿嘴輕笑,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他父親是他唯一的親人,如今沒了,阿遠隻會更依賴我。我放不下阿楓,但也不會舍棄阿遠。”
薑遠心底染上一股寒意。
傅芸溪,你當真是個瘋子!
他一定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薑遠強撐意誌轉身,迎麵撞上護士:
“薑先生,您剛醒,我帶您去做全身檢查。”
傅芸溪無情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薑遠機械地跟隨護士腳步。
直至走廊盡頭,薑遠才意識到不對勁。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嘴巴就被護士塞滿紗布,強行推進太平間。
周遭空氣冰冷,骷髏頭和四肢模型散落在各個角落。
原本通明的燈光突然熄滅,薑遠心口猛滯,呼吸都被吊了起來。
薑遠的呼吸變得急促沉重,恐懼的尖叫全部淤堵在喉口。
此刻,停屍間晦暗無明,各處寒意滲出。
薑遠仿佛回到十八歲那年,他和阮允楓競爭鋼琴比賽資格,阮允楓把他騙到音樂廳儲藏室,毀掉他的參賽樂譜,切斷電源,讓他在黑暗裏困了一夜。
從那以後,薑遠便對黑暗有了陰影,甚至影響練琴狀態。
後來傅芸溪得知此事,請來心理醫生為他疏導,不論多晚,一定陪他練完琴再離開。
薑遠的狀態才得到好轉。
多年前的陰影畫麵與此刻重合,薑遠的冷汗一滴滴從額頭滾落,精神萎靡。
而更讓他絕望的,是此時衣不蔽體的自己。
感覺全身隻剩最後一口呼吸時,房門終於傳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