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漸深,李家恢複了平靜,但張建明心中的貪婪與不甘,卻像被澆了油的毒草,在黑暗中瘋長。
他明白,通過李娟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那個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妻子,心裏已經被她那個該死的弟弟種下了一根刺。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必須下一劑猛藥,直接攻破李家最薄弱的環節那對心軟又老實、把女兒幸福看得比天大的嶽父嶽母!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砰砰砰!”
一陣急促而慌亂的敲門聲,打破了李家的寧靜。
趙秀蘭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看清來人時,瞬間嚇了一跳。
“建明?你......你這是怎麼了?”
隻見張建明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幹裂,眼窩深陷,像是整夜沒睡。
他右手上胡亂纏著一圈臟兮兮的紗布,上麵還隱隱滲著血跡。
他沒去上班,甚至連平時最在乎的油頭都亂得像個雞窩。
他一句話不說,腳步踉蹌地衝進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撲通”一聲癱坐在凳子上,雙手抱著頭,一副天塌下來的絕望模樣。
李衛國也被驚醒了,披著衣服走出來,看到女婿這副慘狀,心頭一緊:“建明,出什麼事了?你倒是說話啊!”
張建明緩緩抬起頭,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
他聲音沙啞,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恐懼。
“爸,媽......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娟子......”
他“悲痛”地編造起早已準備好的謊言:“我......我替單位收的一筆貨款,五千塊......被人偷了!”
“什麼?”李衛國夫婦大驚失色。
“我本來昨天下午就該存銀行的,可單位臨時有事耽擱了......”張建明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臉上滿是痛苦,“都怪我!現在錢沒了,單位那邊說不清楚,要我三天之內必須把窟窿補上!不然......不然就要報警抓我!”
“報警?”趙秀蘭感覺天旋地轉,差點沒站穩。
“他們說我這是監守自盜,要......要坐牢的!”張建明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此刻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一聽到“坐牢”兩個字,李衛國和趙秀蘭徹底慌了神。
在他們這種老實巴交的工人家庭看來,坐牢,那就等於一輩子都毀了!
“那......那可怎麼辦啊!”趙秀蘭急得直跺腳,“五千塊,咱們上哪湊這麼多錢去啊!”
李衛國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小毅不是拿回來兩萬塊嗎!”
他話一出口,張建明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但臉上依舊是那副絕望的表情。
趙秀蘭卻麵露難色:“可是......可是那錢,小毅說存了定期,取不出來啊!”
一聽這話,張建明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猛地站起身,幾步走到嶽父嶽母麵前,開始了早已排練好的、最惡毒的表演。
他紅著眼眶,聲音哽咽,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鋼針,狠狠紮向兩位老人最柔軟的心。
“爸!媽!我一直當你們是我的親生父母啊!”
“現在我就差這五千塊錢救命!難道我的前途,娟子和孩子的幸福,就真的比不上那點定期利息嗎?”
他一把抓住李衛國的手,聲淚俱下:“要是我真被抓進去了,工作沒了,名聲也毀了!你們讓娟子以後在街坊鄰居麵前怎麼抬得起頭?讓孩子在學校裏怎麼做人!”
他把“借錢”,直接上升到了“救命”,上升到了“女兒一輩子的幸福”,對兩位善良的老人,進行著堪稱毀滅性的道德綁架!
李衛國夫婦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被衝得七零八落。
是啊,女婿的前途,女兒的幸福......跟這些比起來,一點利息算得了什麼?
“別哭了!”李衛國心一橫,一咬牙,“我去!我現在就去銀行把錢取出來!不就是點利息嗎?不要了!”
“老頭子......”趙秀蘭還有些猶豫。
“還猶豫什麼!救人要緊!”李衛國吼了一聲,轉身就要進屋去拿存折。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爸,媽,一大早吵什麼呢?”
晨練回來的李毅,穿著一身運動服,額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踏入了家門。
他一進屋,看到張建明那副影帝附體的模樣,再看看父母慌亂無措的神情,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心中冷笑,臉上卻沒有絲毫怒意,反而立刻換上了一副無比關切的表情。
“姐夫?你這是怎麼了?”
他快步走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張建明,語氣焦急:“出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說?你先別急,坐下慢慢說!”
張建明看到李毅,心裏咯噔一下,但戲已經演到這份上,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李毅聽完他那套“貨款被偷”的說辭,非但沒有質疑,反而一拍大腿,表現得比誰都著急。
“姐夫,這可是大事啊!咱們不能就這麼認了!”
他一臉真誠地看著張建明,平靜地開口:“你說貨款被偷了,是哪個單位的貨款?負責人是誰?咱們不能光賠錢啊,得先把事情解釋清楚!走,我現在就陪你去單位,找你們領導當麵鑼對麵鼓地把話說開!有誤會解開誤會,真要是被冤枉了,咱們就報警!”
這一連串看似關心,實則根本無法回答的細節問題,如同一把把精準的手術刀,瞬間開始切割張建明的謊言。
張建明的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冷汗。
單位?
領導?
他上哪變個單位出來?
李毅仿佛沒看到他表情的變化,又指了指他手上那圈臟兮兮的紗布,關切地問:“還有你這手,怎麼弄的?在哪家醫院包的?診斷書呢?可不能大意!我正好認識個骨科的醫生,讓他給你好好瞧瞧,千萬別落下什麼病根,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醫院?
診斷書?
他手上的傷,不過是自己昨晚用磚頭蹭破了點皮,隨便找塊破布纏上的!
李毅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是關心,每一個問題卻都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他的心窩上,將他精心編織的謊言剝得體無完膚!
他支吾了半天,漲紅了臉,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李衛國和趙秀蘭也不是傻子,看到女婿這副模樣,再聽聽兒子這番條理清晰的話,瞬間就品出不對味了。
“我......”張建明被問得冷汗直流,眼看就要當場穿幫,隻能惱羞成怒地猛地一甩手。
“單位的事,你們小孩子別管!”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站起身,也不管桌上人什麼反應,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我單位還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李家大門,那背影,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
借錢的事,他一個字也不敢再提了。
張建明騎著他那輛破舊的二八大杠,在巷子裏飛馳,臉上的肌肉因極致的憤怒與屈辱而扭曲。
他腦海裏反複回響著李毅那平靜卻字字誅心的話語,那感覺,比被當眾狠狠甩了幾十個耳光還要難受!
“小王八蛋......你給我等著!”他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路過巷口的小賣部時,他“吱”的一聲停下車。
幾個街坊鄰居正聚在那兒嗑著瓜子閑聊,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心中驟然升起。
他故意停下車,做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長長地歎了口氣。
“哎......”
這聲歎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個長舌婦立刻湊了上來:“哎喲,這不是建明嗎?這是咋了?一大早跟誰生氣了?”
張建明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在眾人的追問下,“不經意”地抱怨道:“唉,還能為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人啊,一有錢,心就變了。”
他故意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用一種既像炫耀又像訴苦的語氣,拋出了那顆重磅炸彈。
“我那嶽父家,現在手裏有兩萬塊的存款,連親女婿遇到點難處,急等著用錢救命的死活,都不管了......”
此言一出,小賣部門口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和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
兩萬塊?
張建明看著眾人眼中瞬間亮起的、毫不掩飾的貪婪光芒,心中湧起一股病態的快感。
他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容,跨上自行車,揚長而去。
李毅,你不是能耐嗎?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對付這一大群聞著血腥味,即將撲上來的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