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談判前一天，她什麼資料都沒看，惡補了一整晚的《驚離天下》，還激情產出了三千字的同人小作文。

第二天，她頂著兩個黑眼圈，跟著團隊來到了華盛科技。

會議室裏，氣氛凝重。

華盛科技的CEO陳總，是個氣場強大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

他身後站著一排表情冷酷的助理。

同行的Linda幸災樂禍地看著蘇眠，就等她出醜。

陳總看了一眼蘇眠，語氣不善：“盛世沒人了嗎？派個小姑娘來談一個億的生意？”

蘇眠深吸一口氣。

成敗，在此一舉。

她露出了一個自認為最蠢的微笑，開口了。

“陳總，關於貴公司那個一個億的項目，我們盛世集團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出價......”

她頓了頓，在心裏默默為自己的職業生涯畫上句號。

“五百萬。”

空氣凝固了。

盛世團隊的人，臉都白了。

一個億的項目，你還價五百萬？

這是來談判的？這是來結仇的吧？

Linda差點當場笑出聲。

完了，這個蘇眠徹底瘋了。

陳總臉上的表情，也從不悅，變成了錯愕。

他死死地盯著蘇眠，偷偷地上下打量著她。

蘇眠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強撐著沒有躲閃。

死就死吧！

來！把協議書摔我臉上！

來！陳總！別繃著！

漫長的沉默後。

陳總忽然......

笑了！？

他仰天大笑，笑聲爽朗，震得整個會議室嗡嗡作響。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五百萬！”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蘇眠麵前，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

“蘇小姐！你果然是天才！商業奇才！”

蘇眠：“我？”

整個盛世團隊：“啊？”

陳總一臉“我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壓低聲音對蘇眠說：“蘇小姐，不必再試探了。你們盛世果然消息靈通，竟然知道我們那個一億的項目隻是個幌子。”

蘇眠：“？？？”

“我們放出風聲，就是為了引出內部的商業間諜。”

陳總一臉讚賞，“我們公司真正要秘密啟動的，是一個小型的核心技術研發項目，預算不多不少，正好就是五百萬！”

“你一開口就報出這個數字，說明你早已洞悉了我們的真實戰略意圖！你不是來談價格的，你是來展現你們盛世集團的情報能力和戰略眼光的！”

陳總用力地搖晃著蘇眠的手，臉上滿是棋逢對手的興奮。

“就憑這份眼力，這個項目，我們跟你們盛世簽了！就五百萬！合同拿來！”

助理迅速遞上合同。

陳總大筆一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到蘇眠甚至沒來得及阻止。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裏拿著那份價值五百萬（原價一個億）的合同，大腦一片空白。

盛世團隊的人，已經石化了。

Linda張著嘴，表情仿佛見了鬼。

蘇眠的腦海裏，係統歡快的聲音再次響起。

【叮！恭喜宿主超額完成S級任務！】

【‘夜驚離’限定手辦已下單，預計三天內送達。】

同時，她的手機也響起了短信通知音：

【蘇眠女士，鑒於近期卓越表現，經董事會緊急研究決定，您已晉升為企劃部B組組長。】

蘇眠感覺雙腿一軟，幾乎要跪下去。

她抬起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向天空，眼裏含著兩泡絕望的淚水。

賊老天。

我隻是想當個鹹魚，為什麼就這麼難啊！

會議室裏，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盛世集團的精英們，一個個張著嘴，表情定格在活見鬼的那一刻，顯然，蘇眠晉升的短信，他們也收到了。

蘇眠，一個入職不到一周，履曆是挖掘機專業的專科生，用五百萬搞定了一個億的項目，還被火速提拔成了企劃B組的組長？

這劇情，爽文都不敢這麼寫。

蘇眠本人，則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飄到了天花板上，正低頭看著自己這具搖搖欲墜的軀殼，思考著從哪個角度落地能摔得比較稀碎。

組長？

她連自己明天早上想吃什麼都懶得想，現在要去領導一個小組？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啪、啪、啪。”

不知是誰，率先鼓起了掌，清冷的掌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裏格外響亮。

其他人如夢初醒，也跟著稀稀拉拉地鼓起掌來，每個人的眼神都複雜得像一道高數題。

尤其是Linda，她的臉直接變成了路口的紅綠燈。

自己這就和這個專科的畢業生同級了？

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蘇眠扯動嘴角，想笑一下，結果比哭還難看。

她現在隻想找個角落，安靜地思考一下人生。

然而，現實並不允許。

回到企劃部，陸鳴宇當眾宣布了人事任命。

整個部門炸開了鍋。

“我沒聽錯吧？蘇眠當組長了？”

“那個專科生？憑什麼啊？”

“憑什麼？憑人家一天之內搞定了華盛的案子，之前還賺了十萬獎金。”

“我的天，這姐們是開了掛吧？”

各種議論聲交織在一起，蘇眠頂著無數道探究的目光，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圍觀的大熊貓，還是挖掘機專業的那種。

陸鳴宇無視了這些碎言碎語，緩步帶著蘇眠，走向了企劃部傳說中的“西伯利亞”----B組所在的辦公區。

這裏位於整個樓層的最角落，采光最差，空氣淨化器似乎也忘了這個地方，一股子陳舊文件和速溶咖啡的奇特味道，撲麵而來。

這就是她的新地盤。

和她未來的“精兵強將”。

蘇眠生無可戀地掃視了一圈。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工位被文件堆得像碉堡一樣的男人。

他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頭發亂糟糟的，眼神裏燃燒著兩團熊熊火焰，正直勾勾地瞪著她。

那眼神，三分不甘，三分嫉妒，四分“你憑什麼”的控訴。

蘇眠都不用看工牌，就猜到了這位的身份。

李然，傳說中企劃部的卷王之王。

蘇眠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兄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比你更想知道我憑什麼。

視線挪開，蘇眠看到了卷王隔壁的工位。

一個發際線高聳入雲、直逼後腦勺的中年男人，正以一個高難度的姿勢趴在桌上，腦袋隨著呼吸輕微起伏，嘴角還掛著一串晶瑩的口水。

桌上的名牌寫著：客戶副組長，牛馬強。

蘇眠的眼睛瞬間亮了。

知音！

千裏覓知音啊！

在這冰冷無情的寫字樓裏，竟然能遇到如此純粹的摸魚同道中人！

這地中海，是智慧的光芒！

這鼾聲，是自由的詠歎調！

蘇眠差點當場衝過去握住對方的手，喊一聲：“大師，我想學這個！”

再旁邊，是一位堪稱盛世門麵的絕色美人。

腿長腰細，皮膚白得發光，一身高定套裝襯得她氣場兩米八。

她就是預算副組長，林珊珊。

此刻，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表情冷若冰霜，仿佛屏幕上跳動的不是K線圖，而是她的殺父仇人。

蘇眠盯著她看了三秒。

懂了。

這位姐，美則美矣，可惜臉上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根據她看八卦小報多年的經驗，這絕對是醫美後遺症，表情肌僵化了。

高冷是保護色，不動是怕假體移位。

都是為了生活，不容易。

蘇眠向她投去一個“我懂你”的同情目光。

林珊珊似乎察覺到了視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兩把冰刀，嗖嗖地紮過來。

蘇眠立刻收回目光，看向最後一個角落。

那個工位上，隻看得到一個烏黑的發旋。

那位同事，統籌副組長殷興仁，整個人幾乎要埋進顯示器裏，存在感低到可以和辦公桌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他的手指還在鍵盤上飛舞，蘇眠會以為那隻是公司統一配置的人體工學椅。

好家夥，一個卷王，一個睡神，一個冰山，一個隱形人。

這就是她未來的班底？

這B組，果然名不虛傳。

就在蘇眠感歎命運多舛時，一個年輕帥氣的身影從外麵跑了進來，手裏還拿著幾杯咖啡。

“蘇......蘇組長！你好！”

實習生鄭傑瑞看到蘇眠，眼睛一亮，像隻看到主人的大金毛，顛顛兒地跑了過來。

“我叫鄭傑瑞，是組裏的實習生！我剛去給大家買咖啡，沒想到您已經來了！這杯拿鐵給您！”

他把一杯溫度剛好的拿鐵塞到蘇眠手裏，笑容陽光又燦爛。

蘇眠看著眼前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心裏默默吐槽。

弟弟，你這單純又熱情的模樣，在這妖魔鬼怪橫行的B組，真的能活到轉正嗎？

“謝謝。”蘇眠接過咖啡，感覺自己的組長身份又被夯實了一分，絕望也隨之加深了一分。

陸鳴宇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一走，整個B組的空氣都變了。

李然的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牛馬強似乎是被吵醒了，嘟囔了一句“下班了？”，翻了個身繼續睡。

林珊珊依舊是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殷興仁......

蘇眠還是隻能看到他的發旋。

就在這時，一陣“噠噠噠”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

盛世集團的副總唐立，挺著大肚子，帶著他的性感秘書趙彤，出現在B組門口。

唐立是總裁齊修晏的表哥，仗著這層關係，在公司裏向來橫著走，最喜歡的事就是壓榨員工，彰顯自己的權威。

他雙手抱胸，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掃過蘇眠，嘴角帶著輕蔑的笑意。

“喲，這就是我們企劃部新來的天才組長？”

他的語氣陰陽怪氣，“看著挺年輕啊，毛長齊了沒？”

他身後的趙彤掩嘴嬌笑，黑絲包裹的大長腿晃得人眼暈。

蘇眠麵無表情。

她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她也不想幹，誰來找茬她都當是助攻。

唐立見她不說話，覺得失了麵子，臉色一沉。

他將一份文件“啪”地一聲摔在蘇眠桌上。

“新官上任，總得燒把火。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們B組了。”

蘇眠低頭一看。

《盛世集團內部員工關懷論壇振興計劃》。

她差點笑出聲。

這個內部論壇她聽過，早在五年前就因為無人訪問而名存實亡了，現在就是個服務器僵屍。

讓B組去振興一個僵屍？

這不就是讓她帶著一群妖魔鬼怪去給另一個僵屍做心肺複蘇嗎？

絕了！

唐立看著蘇眠的表情，以為她嚇傻了，滿意地哼了一聲。

“這個項目，齊總很重視。下周一，我要看到初步方案和上線效果。做不好，你們B組，就集體給我滾蛋。”

說完，他帶著秘書，扭著腰，得意洋洋地走了。

唐立一走，B組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李然的臉都綠了，他衝到蘇眠麵前，激動地質問：“你到底是怎麼當上組長的？你知不知道這個案子根本不可能完成！下周一就要？這是存心要我們死！”

鄭傑瑞也一臉擔憂：“蘇組長，這可怎麼辦啊？”

就連一直睡著的牛馬強，也被驚醒了，他揉著眼睛，看了看那份文件，歎了口氣：“完了，這個月獎金泡湯了。”

林珊珊終於舍得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她看著蘇眠，冷冷地吐出四個字：“自求多福。”

整個B組，愁雲慘淡。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被這個新來的空降組長，帶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然而，作為風暴中心的蘇眠，內心卻已經放起了煙花。

集體滾蛋？

還有這種好事？！

這唐立，簡直是她鹹魚路上的活菩薩啊！

她看著眼前這群或憤怒、或擔憂、或麻木的組員，一股前所未有的責任感湧上心頭。

她一定要帶領大家，漂漂亮亮地搞砸這個項目！

一個都不能少，大家齊齊整整地被開除！

她清了清嗓子，在眾人絕望的注視下，站了起來。

她環視四周，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下達了她作為組長的第一道指令。

“全體都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殷興仁都從顯示器後麵抬起了頭。

蘇眠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地宣布：

“收拾東西，提前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