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多時，一輛黑色賓利車，停在了商場門口。

司機老王從業二十年，給無數達官顯貴開過車。

可給齊總當司機以來，還是頭一回接送他的女伴。

老王心裏琢磨著，能被齊總看上，並帶去參加頂級晚宴的，那得是個何等的天仙人物啊？

知性優雅的大家閨秀？

還是明豔動人的女大明星？

想到這兒，他鄭重地理了理領帶，調整了一下後視鏡。

接下來，他會用最專業的微笑，迎接這位神秘的蘇小姐。

然後......他看到了。

一個身影從商場旋轉門裏緩緩走了出來。

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跺！

腳下那雙厚得像磚頭的鬆糕鞋，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地震。

往上，是撕得稀爛的漁網襪，包裹著兩條細腿。

再往上，是一件被無數鉚釘和別針裝飾的破爛連衣裙，在晚風中飄蕩著幾縷布條。

脖子上，一個閃著金屬光澤的骷髏頭項圈，在路燈下分外紮眼。

最致命的，是那張臉。

慘白的底妝，烏黑的眼眶，眼角還拖著一條飛揚跋扈的黑色尾巴。

老王失態了。

表情管理，宣告失靈。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停的顫抖。

這是......

哪路妖怪下山了？

打劫的？

行為藝術家？

還是......

齊總有啥特殊癖好？

蘇眠踩著六親不認的步伐。

快步來到賓利車旁，敲了敲車窗。

“咚咚。”

老王一個激靈，魂兒差點飛了。

他顫顫巍巍地降下車窗，僵硬地問道。

“請......請問您是？”

蘇眠露出一個自認為很酷的笑。

但在老王看來，那口紅塗得像剛喝了血。

“我，蘇眠！”

這一聲，老王差點兒死過去。

【嘀！檢測到司機情緒受到嚴重衝擊，社會影響評估：惡劣！】

【請宿主立刻停止作妖行為！】

蘇眠心裏翻了個白眼，根本聽不見！

她大大咧咧地拉開後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老王偷瞄向後視鏡，看著“女鬼”悠哉地靠在椅背上，然後還從包裏掏出耳機戴上，開始跟著節奏搖頭晃腦。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按在地上反複摩擦。

“內個......蘇小姐。”

老王鼓起勇氣，“我們這是要去......菲特蘭斯酒店的拍賣晚宴。”

蘇眠摘下一隻耳機，挑眉看他。

“我知道啊。”

“開你的車，別囉嗦。”

老王：“......”

他緩了緩神兒，默默地升起了前後座之間的隔音板。

眼不見為淨。

他隻是個司機。

老板的品味，不是他能揣測的。

賓利平穩地彙入車流，車內，蘇眠的內心已經樂開了花。

第一關，完美。

接下來，就是晚宴現場了。

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想想齊修晏那張冰山臉，在看到她時，得多精彩啊！

四十分鐘後，菲特蘭斯酒店。

金碧輝煌的大廳，悠揚的古典樂，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這裏是A市最頂級的社交場。

賓利緩緩停在鋪著紅毯的台階下。

門童恭敬地上前，拉開車門。

首先探出的，是那隻厚重的鬆糕鞋。

門童的表情管理，也失靈了。

緊接著，蘇眠整個人，如同一個移動的災難現場，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大廳門口的空氣，凝固了。

悠揚的音樂似乎都走了一個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女人身上。

“那誰啊？穿成這樣就來了？”

“哪個家族新出來的叛逆少女嗎？”

“嘖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蘇眠頂著無數道目光，非但不怵，反而擺出走紅毯的範兒。

她挺起胸膛，準備迎接屬於她的高光時刻----被保安架出去。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怒火的聲音在她側方響起。

“蘇眠？！”

蘇眠轉過頭。

唐立正站在不遠處，手裏端著一杯香檳，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隻活蒼蠅。

他身邊，是穿得花枝招展的秘書趙彤。

唐立快步走過來，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穿的這身是什麼鬼東西！你想把盛世集團的臉都丟盡嗎？！”

蘇眠眨了眨她那雙烏黑的眼睛，一臉無辜。

唐立的怒火更盛了。

他想起了那個讓他淪為全公司笑柄的論壇。

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還有那個破論壇！你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還敢跑到這裏來丟人現眼！”

“蘇眠，我告訴你，你被開除了！”

唐立指著她的鼻子，終於吼出了那句天籟之音。

“趕緊的！給我滾蛋！”

來了！

蘇眠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黑夜裏點亮了兩盞一百瓦的燈泡。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這合適嗎？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她張開嘴，準備用一個飽含感激的“謝”字，答謝唐總，可話還沒出口，就梗在了喉嚨。

【警告！終極懲罰預警！】

【敢說一個謝字，你的‘塞納河畔春水’將在一秒內傳遍整個互聯網！】

蘇眠：“......”

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憋屈！

太憋屈了！

唐立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嚇傻了，得意地笑道。

“怎麼？怕了？晚了！”

他正準備喊保安，一個清冷低沉的嗓音，不輕不重地在他們身後響起。

“唐副總，好大的官威。”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齊修晏緩步走了過來。

他一出場，周圍溫度驟降。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蘇眠身上，轉移到了這位真正的商業帝王身上。

唐立臉色一變，立馬切換諂媚模式。

“表......齊總！您來了！您看，我正準備處理一個不懂規矩的員工，免得她汙了貴客的眼。”

他指著蘇眠，向齊修晏告狀。

“就是她！我們企劃部新來的組長，腦子有問題，您看她......”

齊修晏的目光，越過唐立，落在了蘇眠身上。

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

厚底鞋，漁網襪，再到骷髏項圈，最後，眼神停留在那張煙熏妝的臉上。

蘇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來吧。

發火吧。

嫌惡吧。

快點說出“這個女人是誰，把她給我扔出去”的台詞！

然而，齊修晏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畫麵定格了三秒。

然後，齊霸總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動作。

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幫蘇眠理了理略微歪掉的骷髏項圈。

他的指尖，甚至不經意擦過了她的頸側。

蘇眠身體一僵。

全場，鴉雀無聲。

唐立的笑容，更是焊在了臉上。

齊修晏收回手，這才將視線轉向唐立，眼神淡漠。

“我的女伴，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