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場死寂。
如果說剛才蘇眠的出場是往平靜的湖裏扔了一顆手榴彈,那齊修晏這句話,就是直接引爆了一枚深水核彈。
唐立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幹二淨。
他張著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女......
女伴?
齊總的女伴?
這個畫得跟鬼一樣,穿著一身破爛的女人,是齊修晏的女伴?!
周圍的賓客們,表情更是精彩紛呈。
震驚,錯愕,難以置信。
無數道目光在蘇眠和齊修晏之間來回掃射,仿佛想從他們身上找出兩人是同夥的證據。
蘇眠本人,也徹底僵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像一團被貓玩過的毛線,亂七八糟,找不到線頭。
劇本不是這麼寫的啊!
他不應該是一臉嫌惡,然後把自己扔出去,順便再扣光自己所有工資嗎?
他怎麼還......
還上手了呢?
脖子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劃過的觸感,有點涼,又有點癢。
蘇眠感覺自己被他碰過的地方,起了一層細小的戰栗。
齊修晏無視了所有人石化的表情,他往前一步,站到了蘇眠身邊。
他垂眸看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情緒不明。
蘇眠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她隻想跑。
然而,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了。
齊修晏很自然地將她的手臂挽進了自己的臂彎裏,姿態親密,不容拒絕。
他微微側頭,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是想玩點特別的嗎?”
“站穩了,別露怯。”
蘇眠的身體僵得像一塊木板。
她能感覺到,男人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雪鬆味,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耳廓。
很癢。
也很危險。
她甚至不敢轉頭,生怕自己那塗得跟中毒一樣的嘴唇,會不小心蹭到他昂貴的西裝上。
齊修晏沒再給她反應的時間,挽著她,目不斜視地朝宴會廳內走去。
兩人就這麼在無數道堪比X光的視線中,坦然地穿過人群。
男人西裝筆挺,矜貴卓然。
女人煙熏破洞,特立獨行。
這組合,堪稱魔幻現實主義。
“天呐,我沒看錯吧?齊總的品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口了?”
“那女的是誰?以前沒見過啊。”
“你看唐副總那臉色,跟紅綠燈似的,太精彩了。”
竊竊私語聲在他們身後響起,蘇眠聽得一清二楚,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蒸發。
她完了。
她的鹹魚躺平計劃,從今天起,算是徹底宣告破產了。
現在全A市的上流社會都知道,她蘇眠,是齊修晏的“特別”女伴。
以後她還怎麼找個清閑工作混吃等死?
怕是簡曆一遞出去,對方就得以為她是商業間諜。
都怪這個狗屁係統!
都是“塞納河畔的春水”害的!
蘇眠在心裏把係統罵了一萬遍,麵上卻隻能維持著一副“老娘最酷”的表情,跟著齊修晏的步伐往前走。
兩人一路走到了最前排的貴賓席。
桌邊已經坐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在看到他們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喲,修晏,你可算來了。”
男人站起身,他長相俊朗,氣質卻有些輕佻,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總是帶著三分笑意。
“我還以為你今年又要放大家鴿子。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蘇眠身上,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圈,眼神裏的驚奇毫不掩飾。
齊修晏淡淡地介紹:“蘇眠,我的朋友。”
他又對蘇眠說:“和盛集團,何鳴軒。”
蘇眠心裏咯噔一下。
和盛集團?
那不是實力能跟盛世集團平起平坐的大集團嗎?
這個何鳴軒,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果然,何鳴軒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他繞著蘇眠走了一圈,嘖嘖稱奇。
“朋友?修晏,你這朋友可真......別致。”
他拖長了語調,話裏的嘲諷意味十足。
“蘇小姐這身打扮,是剛從哪個重金屬音樂節趕過來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盛世集團要進軍殯葬業了。”
周圍幾個人發出了壓抑的笑聲。
蘇眠的拳頭,硬了。
罵她可以,但不能侮辱她的品味!
這叫朋克,朋克!
雖然她穿成這樣是為了作死,但被外人這麼說,還是很不爽。
她剛想開口,就被齊修晏按住了手。
齊修晏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隻是端起桌上的一杯紅酒,輕輕晃了晃。
“我朋友的審美,是藝術。”
他看向何鳴軒,眼神平靜無波。
“不像某些人,腦子裏除了生意,就隻剩下庸俗的潮流。”
“藝術需要的是想象力,而不是跟風。”
一番話說得雲淡風輕,卻像一把軟刀子,直接捅在了何鳴軒的肺管子上。
何鳴軒的臉色變了變。
誰都知道,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時尚品味,最討厭別人說他庸俗。
齊修晏這番話,不僅維護了蘇眠,還順帶把他給貶低了一番。
蘇眠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
藝術?
想象力?
大哥你認真的嗎?
我這身明明是“怨氣”和“毀滅”好嗎!
何鳴軒顯然不甘心就這麼落了下風,他冷笑一聲。
“好一個藝術。那不知道齊總今晚帶這位‘藝術家’來,是想拍點什麼?”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台上的拍賣品名錄。
“我聽說,今晚的壓軸拍品,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稀有寶石。難道齊總覺得,隻有蘇小姐這樣的‘藝術眼光’,才能看出它的價值?”
這話說得就有點誅心了。
分明是在暗示,齊修晏腦子不清醒,竟然會相信一個看起來就不正常的女人。
蘇眠的心提了起來。
她倒要看看,齊修晏要怎麼圓這個場。
齊修晏抿了一口紅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你猜對了。”
他的回答,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鳴軒臉上的嘲諷也僵住了。
隻聽齊修晏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那塊寶石,名叫‘深海之心’,內部結構複雜,光線折射率極不穩定,至今沒有一個鑒定師敢斷定它的價值。”
“而蘇眠,”
他放下酒杯,終於抬眼看向蘇眠,那雙深邃的眸子裏,竟帶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最擅長的,就是看透事物的本質,發現別人看不到的價值。”
“我相信她的判斷。”
蘇眠:“......”
救命!
她什麼時候有這個技能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她擅長的明明是帶薪拉屎和摸魚神功啊!
何鳴軒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表情像是活吞了一隻檸檬,酸爽無比。
齊修晏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要是再糾纏,就顯得自己格局太小了。
他隻能幹笑著坐了回去。
齊修晏牽著蘇眠的手,在主位坐下。
他這才偏過頭,用極低的聲音對她說:“表現不錯。”
蘇眠心裏一陣哀嚎,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齊總,您到底想幹什麼?”
她忍不住問。
“不是告訴你了嗎?”
齊修晏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帶你來看一場好戲。”
什麼好戲?
蘇眠還想再問,宴會廳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主持人拿著話筒,走上了台。
“各位來賓,晚上好!”
“菲特蘭斯年度慈善拍賣晚宴,現在,正式開始!”
隨著主持人的話音落下,第一件拍品被呈了上來。
蘇眠看著台上那個閃閃發光的古董花瓶,又看了看身邊這個氣定神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男人。
她有種預感。
今晚這場“好戲”,主角......
好像就是她自己。
而她,連劇本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