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都沒看傅思瑤,徑直往外走。
傅思瑤連忙跟秦思道別,小跑著追了上去。
上了車,傅思瑤之前對秦思那點莫名的敵意早就煙消雲散了。
她一坐穩,就嘰嘰喳喳地開了口。
“阿宴!秦思姐也太厲害了吧!”
“她一下子就聽出來我的問題了,還給我指了好多方向,我感覺我今天學到的東西比我過去二十年都多!”
“她真的好專業,人也好,說話也好聽。”
車廂裏回蕩著她清亮又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裴宴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沒有說話。
他聽著她歡快的描述著她今天的收獲,那份不摻任何雜質的喜悅,似乎也透過空氣感染了他。
一向喜歡安靜的他,此刻竟不覺得吵鬧。
甚至覺得,這嘰嘰喳喳的聲音,好像......也還不錯。
裴宴平靜的心湖被投下一顆石子,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傅思瑤莫名其妙闖入他的生活,做他的“未婚妻”,給他帶來無數麻煩。
可看著她為了一個目標去努力,去雀躍的樣子,似乎又沒有那麼討厭了。
如果......就這樣假戲真做,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裴宴就猛地搖了搖頭,深邃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
瘋了。
自己一定是跟著她一起瘋了。
傅思瑤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這個細微的動作。
“阿宴,你怎麼了?”
她湊過去,好奇地問。
裴宴沒有回答。
他總不能說,他剛剛那一瞬間,竟然覺得跟她假戲真做也不錯。
這個念頭太荒唐了,荒唐到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就在車廂裏的氣氛即將陷入尷尬時,一陣手機鈴聲拯救了裴宴。
是傅思瑤的手機。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顧墨琛。
她猶豫了一下,見裴宴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樣子,索性按下了接聽鍵。
正好,用這個電話把話題岔過去。
“喂?”
電話一接通,不等她開口,一個尖利的女聲就傳了過來。
“傅思瑤,你還知道接電話?現在都幾點了,為什麼還不回家?”
是傅婉柔。
傅思瑤翻了個極不淑女的白眼,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她聲音微啞,聽上去就很像是剛剛和人做了些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樣。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傅大小姐啊。”
她的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您不是在給顧大少爺當保姆嗎,怎麼還有空來問我回不回家?”
一句話,讓車廂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這番粗俗又直白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湖麵。
裴宴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病得更重了。
毫無邏輯,口不擇言,完全失去了正常人該有的分寸感。
這已經不是瘋癲,這是在失控的邊緣瘋狂試探。
電話那頭的傅婉柔,顯然也被她這番話給驚到了,一時間竟沒了聲音。
而站在她旁邊的顧墨琛,聽出了傅思瑤聲音裏的沙啞,立馬就斷定傅思瑤是背著他偷人了。更是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
下一秒,顧墨琛憤怒的咆哮聲從聽筒裏炸開。
“傅思瑤!你他媽有臉說!”
“婉柔會去當保姆,還不是因為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舔狗姐姐!”
“你以前是怎麼舔我的,你忘了?現在是不是又爬到裴宴的床上舔他呢?”
話語之惡毒,讓車內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緊接著,傅婉柔帶著哭腔的,假惺惺的聲音傳來。
“墨琛哥哥,你別這麼說......瑤瑤她不是故意的......”
“就算......就算這是事實,你也不該這麼直接說出來的......”
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顧墨琛的怒火被徹底點燃。
“我就是要說!要不是我找了私家偵探看著你,都不知道你這麼不檢點,這麼快就勾搭上別的男人了!”
傅思瑤的臉瞬間氣得通紅。
她沒想到顧墨琛竟然無恥到這個地步!
竟然一直有人偷偷跟蹤她!
“顧墨琛你他媽就是個腦殘!”
“你跟你那朵白蓮花妹妹湊一對,簡直是為民除害!別再來惡心我!”
她氣得口不擇言,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詞語罵了回去。
不等對麵再有任何反應,她便“啪”地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車廂裏,死一般的寂靜。
傅思瑤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急切地看向身旁的裴宴。
“阿宴!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她慌忙解釋,生怕他誤會。
“他就是嫉妒!他是在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
“你可千萬不要因為他的話,就懷疑我對你的愛!”
裴宴麵無表情地看著車前方,深邃的眼眸裏漣漪退散。
那份剛剛才在心底悄然滋生的點沫都像是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他差點就忘了。
她是個病人。
她是個病人,需要的是醫生,而不是一個丈夫。
她現在所有的熱情,所有的依賴,所有的“愛”,都源於她混亂的記憶和錯誤的認知。
她把他錯認成了她的未婚夫。
所以她才會對他死纏爛打,才會對他表露愛意。
一旦她清醒過來,一旦她的病被治好,她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那個追在顧墨琛身後,愛得卑微又執著的傅思瑤。
到時候,她現在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變成一個笑話。
而他,裴宴,隻是這個笑話裏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他必須盡快找到邁克,必須盡快讓她接受治療。
結束這場荒唐的鬧劇。
裴宴不再有絲毫猶豫,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在路口一個急轉,就朝著與家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疾馳而去。
他一手控製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拿出手機,快速地給邁克發了一條信息。
【到醫院。立刻。有個病人需要你。】
聖安醫院的VIP通道燈火通明。
車子在門口一個急刹,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
裴宴解開安全帶,繞到另一邊冷臉拉開車門。
“下車。”
傅思瑤還沉浸在剛才那通電話帶來的屈辱裏,被他冰冷的語氣一激,以為裴宴嫌棄她了,眼眶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