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北境部落的貢品,我為中原皇帝誕下龍子。
可每逢月圓,我的孩兒便褪去人形成長為嗜血銀狼。
我將他帶上嘴套鎖進殿內,心如刀割。
我以為是我卑賤的血脈,為皇室帶來了詛咒。
直到敵軍破城,山河破碎,我的“狼崽”於血月中立於城牆之上。
那個一向厭我,棄我,視我為蠻夷的男人,卻在萬軍之前,向我的兒子,俯首稱臣。
……
又是一個月圓夜。
銀盤似的月亮高懸,清冷的光透過窗欞,照得我心底發寒。
我從床下最深處,拖出一個沉重的檀木箱。
打開,裏麵是泛著幽光的玄鐵鎖鏈,還有一個冰冷的金屬嘴套。
我的心,像被這鎖鏈緊緊纏住,透不過氣。
“母妃。”
一個怯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我的兒子,大皇子裴朔,正站在門口,小臉上滿是乞求。
他手裏還拿著一卷書簡,墨跡未幹。
“母妃,你看,我今天很乖,寫了好多字。”
“朔兒,聽話。”我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
“我不要去靜思殿,”他眼圈紅了,“那裏好黑,好冷。”
“母妃,不要鎖我,我保證不會亂跑,不會弄出聲音。”
他的話像針一樣,紮進我心裏。
我何嘗想這樣對我的親生骨肉。
可我不敢賭。
我瞥了一眼他的手,指甲已經開始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隱隱變得尖銳。
我狠下心,拉住他冰涼的小手,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母妃!”
他哭喊著,掙紮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在心裏一遍遍對自己說:這是為了保護他。
為了不讓皇後沈清月的人發現他的異常,把他當成怪物燒死。
為了我遠在北境的族人,他們還等著我這個和親的貢女,換來邊境的安寧。
靜思殿裏,冰冷又空曠。
我將他按在冰冷的石床上,他還在不停地哭求。
“母妃,我怕……”
我心如刀割,卻隻能加快手上的動作。
玄鐵鎖鏈纏上他纖細的手腕和腳踝,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那聲音,像是敲碎了我的心。
最後,是那個嘴套。
我顫抖著手,為他戴上。
他痛苦的嗚咽和即將變調的獸吼,瞬間被封在了那片冰冷的金屬之後。
他不再掙紮,一雙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蓄滿了淚水。
那眼神裏,有不解,有恐懼,還有一絲我不敢深究的……自責。
仿佛在問,母妃,我是不是一個壞孩子,你才這麼討厭我?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靜思殿。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就會抱著他一起哭,然後一起死。
殿門在我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所有聲音。
我靠在冰冷的宮牆上,夜風吹幹了臉上的淚,卻吹不散心裏的絕望。
回到寢宮,我剛想倒杯水壓下心裏的驚悸,一個冰冷的聲音就在殿內響起。
“白妃,這麼晚,你去哪兒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手裏的茶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皇帝,裴淵,他怎麼會在這裏!
他穿著一身玄色常服,負手立於陰影之中,麵容冷峻,眼神像鷹一樣鎖著我。
“回……回陛下,臣妾睡不著,出去走了走。”我慌忙跪下。
他的目光落在我沾著泥土的裙角,和我身上尚未幹透的夜露上。
“是嗎?”他語調平平,卻帶著千鈞的壓力,“朔兒呢?朕聽聞他今日有些不適,特來看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朔兒……朔兒他已經睡下了,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陛下,還是……還是不宜見駕。”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在我臉上刮來刮去。
我以為他會當場拆穿我的謊言,治我一個欺君之罪。
可他隻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朝我伸出手。
“起來吧,夜深了,陪朕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