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總算是吃了穿越過來之後的第一頓飽飯。
阮青雲隻拿了一個饅頭,慢慢地啃著。
這具身體的腸胃太弱,還受不住太油膩的東西。
她啃了半個,就覺得胃裏沉甸甸的,再也吃不下了。
豆娘坐在她旁邊,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個,正眼巴巴地看著阮青雲手裏的另外半個,小嘴抿著,口水直吞。
阮青雲看她那饞樣,有些好笑,便把手裏的半個饅頭往她那邊推了推。
豆娘眼睛一亮,剛要伸手去接。
“啪!”
一隻手快如閃電,拍掉了豆娘伸出來的小手。
是周杏。
她板著臉,低聲嗬斥:“你個死饞鬼!奶奶的你也搶?像什麼樣子!”
說完,她又連忙轉向阮青雲,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娘,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阮青雲感覺這一大家子,現在對自己是又敬又怕。
她沒理會周杏,直接把那半個饅頭塞進了豆娘手裏。
“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豆娘拿著那半個溫熱的饅頭,看看周杏,又看看阮青雲,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奶奶讓你吃,你就吃。”阮青雲淡淡發話。
豆娘這才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啃了起來。
一桌子人麵麵相覷。
這麼好的精白麵饅頭,就是拿到縣太爺家裏,那也是好東西。
娘竟然說不吃就不吃了?
吃完飯,一家人誰也沒動,都擦著嘴,等著阮青雲發話。
周杏磨磨蹭蹭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雙手遞到阮青雲麵前。
“娘,這是......今天賣菌子剩下的錢。”
阮青雲接過來掂了掂,大概還有二兩碎銀。
那張寡婦果然沒說謊,福滿樓給的價錢確實公道。
“明天,我親自去一趟鎮上。”阮青雲把銀子收好,“老三的親事也該操辦起來了。”
“老大媳婦,老四家的,還有豆娘,你們明天都跟我一起去。”
一聽能去鎮上,幾個女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徐大江悶聲問了一句:“娘,那我們明日幹啥?”
阮青雲的視線從漏風的牆角,掃到那幾根快要塌下來的房梁上。
“你們明日幹啥?”她聲音平平,“把這屋子修一修。”
“老三成親,總不能讓新媳婦進個四處漏雨的狗窩,傳出去,我徐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她指了指屋頂,“瓦片不夠,就去山上采些厚實的石板回來鋪。牆上的窟窿,用黃泥混著稻草堵嚴實了。”
“院裏的地也得重新砸實了,省得一下雨就滿腳泥。”
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徐大江和徐四山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還是徐大江先反應過來,用力點頭。
“哎!娘說的是!是該好好拾掇拾掇了!”
各人領了活計,心裏有了底,便各自散了回屋歇息。
夜裏,阮青雲躺在那張硬邦邦的床上,翻來覆去,隻覺得渾身哪哪都不得勁。
黏膩的汗意裹著皮膚,散發著一股子酸味,讓她幾欲作嘔。
她再也忍不了,披上外衣,起身下了床,走到徐大江的房門口,輕輕敲了敲。
“老大,睡了沒?”
屋裏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徐大江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娘?咋了?是哪裏不舒坦?”
他拉開門,睡眼惺忪地看著阮青雲。
阮青雲抿著唇,一張老臉在月光下有些發窘,這話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
“......燒點熱水,我要洗澡。”
徐大江愣住了,他抓了抓後腦勺,顯然沒想到是為這事兒。
可娘發了話,他不敢怠慢,立馬應下:
“哎!娘您等著,我這就去!”
他麻利地跑去廚房燒水,這邊的動靜也驚醒了屋裏的周杏。
周杏聽丈夫說了原委,心裏一動。
她想起今天在院門口,婆婆毫不留情地將那碗湯潑向自己親娘,雖然嚇人,卻也實實在在地替她出了一口惡氣。
她咬了咬牙,從自己陪嫁的小木箱最底層,翻出一個用油紙包得好好的東西。
她拿著東西追上丈夫,塞進他手裏。
“把這個給娘送去。”
徐大山借著月光一看,是一塊淡黃色的香胰子,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清淡的皂角香。
這可是好東西,周杏嫁過來這麼些年,自己都舍不得用。
他皺著眉,想把東西推回去:“你瘋了?這是你的嫁妝!”
“你就拿去吧!”
周杏卻很堅持,她把香胰子又塞回徐大山手裏,壓低了聲音,
“你沒瞅見嗎?今天我按娘說的去賣山貨,真換回來錢了!雖然錢都歸了娘,可我覺著,隻要聽娘的話,往後咱們家的日子差不了!”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
“再說了,老三馬上要成親,那錢家看著就不是好相與的。”
“萬一......萬一以後要分家,咱們不得提前跟娘處好關係?”
徐大山是個悶葫蘆,聽不懂媳婦這些彎彎繞繞。
但他聽懂了一句,聽娘的話,有飯吃!
他思來想去,覺得媳婦說得對,便不再推辭,拿著香胰子去了。
“娘,水燒好了,就在廚房。”
熱水倒進半舊的木盆裏,騰起陣陣白氣。
阮青雲關上廚房門,褪去身上粗糙的衣物,緩緩坐進浴盆。
溫熱的水漫過四肢百骸,那股子黏膩的不適感終於被一點點衝刷幹淨。
她拿起盆邊的香胰子,毫不客氣地用了起來。
泡沫細膩,帶著淡淡的香氣,讓她緊繃了幾天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這香胰子不便宜,八成是周杏那個丫頭給的。
這大兒媳,人聰明,會看眼色,也沒什麼壞心眼,倒是比那個胡桃花強上不少。
洗漱幹淨,換上一身還算幹爽的衣服,阮青雲這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隻是身上的粗布衣裳磨得皮膚生疼,讓她又皺起了眉,勉強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房門就被敲響了。
周杏帶著胡桃花和豆娘站在門口,三人都已經收拾妥當。
“娘,該走了。”
阮青雲推開門,院子裏,徐大江已經帶著兩個弟弟,叮叮當當地開始幹活了,一個個幹勁十足。
周杏遞過來兩個還冒著熱氣的白麵饅頭。
“娘,鎮上遠,咱們邊走邊吃,能省點功夫。”
阮青雲接過來,啃了一口。
饅頭很紮實,但沒放糖,幹巴巴的,有點噎人。
她看著旁邊周杏三人小口珍惜、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心裏輕歎一聲。
還真是沒吃過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