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睜著眼睛說瞎話,周杏心裏發虛。
她知道自己娘的德性,也知道婆婆的厲害,被夾在中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隻能低聲下氣地去拽劉梅的袖子,
“娘,你少說兩句吧......回家,咱回家再說......”
“滾開!”劉梅徹底被激怒了,她覺得女兒這就是在幫著外人欺負自己。
她一把抓住周杏的胳膊,指甲狠狠地掐了進去。
“你個死丫頭!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我白養你這麼大了!為了幾個外人,連親娘都不要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就盼著我被他們打死!”
周杏被掐得痛呼出聲,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徐大江在旁邊看著,本還顧忌著丈母娘的情麵,可一看到自己媳婦被掐得直掉淚,那股子火氣再也壓不住了。
他一個大跨步上前,直接將周杏從劉梅手裏扯了過來,護在自己身後。
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隔開了撒潑的丈母娘和哭泣的媳婦。
“嶽母!”徐大江的聲音又粗又硬,“你有啥事你衝我來!別動周杏!”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火藥桶。
“好啊!好啊!”
劉梅指著徐大江,又指著他身後的周杏,氣得直笑,
“你們夫妻倆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老婆子!我今天就不走了!我倒要讓大夥兒都評評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院門口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對著院裏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徐家的臉,算是徹底被丟在了地上,還被人來來回回地踩。
胡桃花早就抱著孩子躲回了自己屋,連頭都不敢探。
徐四山站在堂屋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張臉憋成了苦瓜。
整個院子,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阮青雲,終於動了。
她沒再看院門口的劉梅,而是把手裏的掃帚往牆角一靠,轉身走到了方桌前。
桌上,還放著那碗周杏端出來、又被她搶回來的菌子湯。
湯已經半涼了,奶白色的湯汁上凝了一層薄薄的油皮。
阮青雲伸出幹枯的手,端起了那隻粗陶碗。
然後,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著院門口那群看熱鬧的村民和撒潑打滾的劉梅走了過去。
院門口看熱鬧的村民越聚越多,劉梅見人多了,鬧得更起勁了,嗓門一聲高過一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劉梅的哭嚎聲頓了一下,
“親家母......你......你想幹什麼?”
阮青雲沒說話。
她隻是緩緩地,將手裏的那隻粗陶碗,傾斜了過來。
“嘩啦——”
一碗半涼不熱的菌子湯,就這麼從劉梅的頭頂,兜頭澆了下去!
奶白色的湯汁混著菌子片和菜葉,順著劉梅亂糟糟的頭發淌下來,糊了她滿臉滿身。
那股子濃鬱的鮮香,此刻卻變得黏膩又狼狽。
“啊——!”
劉梅愣了足足兩秒,才爆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
她猛地從地上彈起來,也顧不上形象了,手忙腳亂地抹著臉上的湯水,又燙又黏的感覺讓她幾欲抓狂。
院門口瞬間一片死寂,連村民們的議論聲都停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誰都沒想到,這徐家老太太,竟然這麼剛!
“你個老不死的瘋婆子!你敢拿湯潑我!”
劉梅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阮青雲就要撲上來。
“潑你一身餿湯,都是便宜你了。”
阮青雲把空碗隨手一扔,發出哐當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讓劉梅撲上來的動作硬生生止住了。
“連自己女兒過上好日子都見不得,非要上門來攪風攪雨,不知道你這個當娘的,心是什麼做的?”
“是黑的,還是爛的?”
阮青雲的聲音又冷又沉,“這裏是徐家,不是你們周家。想打秋風,門兒都沒有!趁著天還亮,趕緊滾!”
“不然等天黑了,路過村頭那片墳場,你這輩子做的那些缺德事,要是招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捂著被湯水浸濕的胳膊,咬著牙,憤恨地瞪著阮青雲,卻一個字都不敢再多說。
“天海!我們走!”
周天海早就被這陣仗嚇傻了,聞言趕緊跑過來。
劉梅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惡狠狠地剮了周杏一眼。
“好!好你個白眼狼!就當我白養你這麼多年!”
說完,母子倆在村民們異樣的指指點點中,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阮青雲緩緩轉過身,掃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周杏。
周杏被她那一眼看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
婆婆剛才那副樣子,太嚇人了。
阮青雲知道周杏一直被她這個親娘欺辱,總是溺愛那個兒子,以前沒少受委屈,但是周杏孝順,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忍著。
周家有兒有女的卻好吃懶做,以前沒少來徐家蹭吃蹭喝。
礙於顏麵又害怕徐梅這個大嘴說出去,丟了徐家的臉,所以一直忍氣吞聲的好吃好喝招待。
實則招待完後,全家都得餓上幾天。
阮青雲趁著自己的威風還在,直接教訓道,“你既然嫁到我們徐家,就是徐家的人。”
“要是再讓我發現,你敢拿我們徐家的東西去補貼你那沒臉沒皮的娘家,就別怪我心狠,直接把你休回周家去!”
周杏嚇得臉都白了,慌忙搖頭,聲音帶著哭腔:
“娘,不敢,我保證絕不會......”
阮青雲見她這副模樣,也懶得再多說。
她轉身進了廚房,周杏買回來的東西都放在灶台邊上。
一袋二十斤的糙米,一袋十斤的精白麵,還有一小罐油和一包鹽。
周杏是個會過日子的,那一兩銀子,她花得極實在。
阮青雲估摸著,這些糧食,省著點吃,夠這一大家子撐過一個月了。
她對著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胡桃花和豆娘吩咐:
“還愣著幹什麼?做飯!今天吃頓好的!”
胡桃花和豆娘一聽,眼睛都亮了。
兩人看著那袋雪白的精麵粉,激動得手都有些抖。
天知道,她們已經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好的糧食了!
兩人手腳麻利地動了起來,和麵,燒火,切菜。
沒一會兒,一鍋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就出了鍋,配上炒的野菜,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
飯桌上,徐家幾口人看著那一個個又白又軟的大饅頭,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幾個人便狼吞虎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