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的嘴唇直發抖，又難過又荒唐的感覺衝垮了最後一點理智。

眼淚突然又湧了出來。

我盯著他看，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浴袍下那塊光滑得不正常的鎖骨皮膚。

再看他的腳下，雖然屋裏燈光柔和，他坐的地方很亮，落地燈的暖光清清楚楚照出我和警察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動。

隻有他坐的沙發旁邊，那塊米色地毯上，什麼都沒有。

空蕩蕩的。

「是......」我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每個字都帶著眼淚的鹹味，「是《藍精靈》......」

許川繃著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一點。

他看著我，想對我笑，卻又扯到嘴唇的傷口，一絲新鮮的血慢慢滲出來。

警察互相看了看，在本子上快速記錄。

初步的身份【確認】，好像指向一個荒唐卻又無法否認的事實......他知道隻有許川才知道的秘密。

後麵的問話我都記不清了。

警察又問了些問題。

許川的習慣動作，他緊張時會不自覺地用拇指搓食指第二個關節，現在他的手放在膝蓋上，拇指確實在那樣搓著。

我們之間特別的紀念品，甚至我們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每個答案，都準確戳中我記憶裏最隱秘的角落。

每個細節都像塊磚，一塊塊壘成【他是許川】的證據牆。

可那光滑的鎖骨，消失的影子，又像冰冷的蛇纏在牆上，嘶嘶作響地警告著什麼。

警察合上本子，公事公辦地說：「江小姐，許先生，基本情況我們了解了。在DNA結果出來前，許先生需要留在我們視線範圍內。我們會安排他住酒店。」

許川安靜地站起來。

經過我身邊時，他停了一下。

浴袍帶起的風輕輕掃過我的手臂。

他微微低頭，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那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晚晚，別信DNA。」

我猛地抬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裏麵的喜悅和委屈都不見了，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悲傷。

像口吞掉所有光的古井。

他很快移開視線，跟著警察走了，留我一個人僵在原地，渾身發冷。

別信DNA？

什麼意思？

4

門被輕輕推開。

周嶼走進來，臉色還是很難看，但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是壓著火坐到我旁邊，握住我冰涼的手。

「警察怎麼說？」他問，聲音繃得緊緊的。

我張了張嘴，嗓子幹得發疼。

我能說什麼？

說他記得隻有許川才知道的事？說他唱了那首搞笑的《藍精靈》？

說他在我耳邊說了那句嚇人的【別信DNA】？

還有那個該死的、不見了的影子？

「他......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我最後隻是累得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很細......很真。」

周嶼的手突然用力，捏得我手指生疼。

「那又怎樣？」他突然提高聲音，像是被刺痛了，「這就是個處心積慮的騙子！他既然敢來冒充，肯定早把你和許川的事查得一清二楚。這有什麼奇怪的？晚晚，你醒醒！許川死了！

他的骨頭說不定早爛在幾千米深的冰縫裏了。」

「那他怎麼知道《藍精靈》的事？！」我突然睜眼衝他大喊，眼淚又湧出來，「那通電話隻有我和他兩個人知道！連電話記錄都隻有通話時間，沒有內容！他怎麼會知道？！你告訴我啊！」

周嶼被我吼得呆住，眼神又受傷又生氣。